皇陵事變突然,大理寺和典獄同來拿人搞得人心惶惶,不到睡時,默心齋已經滅了燈。
竺兒睡在通鋪最角落,歎氣道:“這麼晚了,時願和葉婵怎麼都還沒回來?不會又出了什麼事情吧?”
柳兒回想起今日差點因為這二人交代在崔梅手上,不由得心有餘悸,捏着被角翻了一面,心中滿是恨意:“呵,你還有這閑心擔心她們,咋們有這命活着還尚未可知呢?”
“此話怎麼講?”
“你沒看到今日大理寺派人來說什麼?”柳兒:“她,時願,向少卿大人揭發崔梅有功,而我們會不會被崔梅連累還說不準呢?你想那盜皇陵的其中一人不是咱們齋中的青黛嗎,萬一聖人要是龍顔大怒遷怒我們,管我們是不是清白的,直接賭了咱們的嘴,壓上斷頭台不就是分分鐘的事嗎?”
竺兒怕極了,捂着胸口:“别瞎說,當今聖人菩薩心腸、宅心仁厚,咱不會有事的,要斬的隻有膽大包天的崔梅。”
柳兒轉了一下眼珠子,“你說的也對,但就怕有人會吹耳旁風。你可别忘了,咋們之前可是幫着葉婵欺負時願和三七許久,髒活、累活都是甩給她們的。要是你長期受制于人,如今總算有了出頭之日,會不會加倍報複那些曾經欺辱你的人?”
“肯定會啊!誰欺負我,我便要欺負回去,管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竺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時願會怎麼做?”
柳兒道:“人心難防啊,估計到時候會在少卿面前胡講我們也曾和崔梅勾結,把咱們也送進大理寺?”
“絕對不可以!咱們絕對不能被關進大理寺!”竺兒:“那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
柳兒觑一眼,心中有些發虛:“你莫不是想說的是.....”
“事到如今,也隻有這辦法了。”
兩人幽幽地對視一眼,互相點頭,達成一緻。
話音甫落。
門扉發出嘎吱的聲響又疏兒乘風被吹開,話音甫落,白衣娘子靜立在門扉前,似有清冷之氣,薄如蟬翼的素衣被風輕輕吹拂着,她清麗的五官一半隐于幕籬白紗之中。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竺兒和柳兒裹緊被褥從竹榻上躍起,面色慘白。
從白衣之後歪出一個頭來,三七有些發蒙:“你們這是怎麼了,見到時願就好似見到了一個鬼一樣?”
柳兒和竺兒大灌冷氣,同凝着那道肩若刀削的白衣微微福身在案幾前,也不知道時願到底有沒有聽見。
‘嗤啦’一聲後,煤油燈芯被燃起,有了燭火映照出點燈人銀蟬絲下的白玉的半臂,膚霜賽雪,當真是副名副其實的美人骨。
姜時願垂眸,鳳仙汁染成的金甲若有心思地挑撥着火星:“這世間本沒有鬼,心虛者才會提心吊膽。”說罷,還将燭火故意放在颌下,估計逼近冷汗直流的柳兒二人,駭得她們步步逼退至牆角。
柳兒也搞不清楚,時願既沒有崔梅在皇陵中隻手遮天的權勢,也沒有葉婵的劍拔弩張的氣勢,她永遠都是從容且冷淡的,毫無威懾的,可如今站在她眼前的時願竟生出令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令她惶恐。
衣衫已經被汗水洇濕,還強作鎮靜。
姜時願靜立在他們面前,等着她們的‘回答’。
她的運氣,可真的是一言難盡,原本以為崔梅被逮之後,她便可安枕無憂,沒想到既來了羅刹,又正巧撞上了柳兒和竺兒正巧在密謀,那戛然而止的話無非是在合計怎麼陷害她?
語調輕緩,神色淡淡,俯視着畏畏縮縮的兩人:“怎麼了?不敢說了?”
“敢說!”竺兒雙手恭敬呈上全部私藏的錢糧,眼淚涕下,“以後我的銀兩、物件都是你的,隻要你看上的盡管拿去,我沒有别的請求,隻有一點還望你應允我。自從我第一眼見到你便覺得你十分親切,就如家中長姐,我能喚你阿姐嗎?”
姜時願有些怔然,在竺兒聲聲阿姐中,耳戶發燙,怎麼會是這種走向?
再望向柳兒時,她已跪在雪地外,效仿負荊請罪,背着成捆的幹木柴,對天發誓道:“願姐,我叫你一聲姐,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阿姐——”
“願姐!”
姜時願側過臉去,耳戶紅潤發燙。
怨自己沒用,在進門前想了百種如何應對及拆解柳兒二人的‘殺招’,卻還是敗在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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