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叢林撿起一根木杆,用絲線連接竿與彎鈎,再用蚯蚓投餌誘魚。
手一揮,釣線便随之甩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活如靈蛇。
“奴家就說你是妖精吧。”随從嘟嘟囔囔,“能幻化出不同的形狀。”
“這叫易容,跟你們唱戲化妝是一個道理。”木犀先生把釣魚竿塞到她手裡。
隻不過追求逼真,用的是系統兌換的僞人皮。
木犀先生,也就是捏造假身份的桂枝兒,看着河水潺潺流淌,心曠神怡。
“你來釣幾條魚。”桂枝兒舒展筋骨,拿出剛才戒備時偷藏的袖裡箭。
“我去射幾隻野兔,加個餐。”
一路上聽這些文弱書生念之乎者也,啃幹糧,從腦袋到胃都疼。
踏入東魯,終于宣告此次“逃亡”的成功。
臘月底,柳千金将自己攢的巨額銀票,借中間人之手,交與老鸨,并暗示有高官願意買下她。
“贖身一事,大人物不願張揚。”柳千金玉手輕拈胭脂盒,粉末在指尖輕顫,“以金簪為信。”
“你要是真有前途,媽媽不攔着。”老鸨雙目微眯,心中仍有猜忌。
她迅速盤算了一圈。
蔡統領那個窮鬼,不僅身上撈不到油水,還耽誤邀月樓做生意。
唯一擔憂的就是他手下有兵,在府衙說得上話。
“來一壇陳年花雕酒,順便,請花魁姑娘去府衙唱首新春詞助個興。”
當老鸨看到管家手中的鳳凰金簪時,一切疑慮煙消雲散。
原來是知府大人要贖她!
邀月樓為哥兒姐兒們,都埋了陳年舊酒。
上好的花雕,是香氣馥郁的女兒紅,當戲子被贖身時,用以成親宴請。
老鸨堆起笑臉,三步并做兩步跑上樓。
“我的心肝兒,你何時攀上了知府大人的高枝兒?”老鸨聲音尖利,又帶着幾分谄媚。
“賣身契。”柳千金放下羅扇,伸手。
她雲鬓珠翠環繞,面如桃花,下巴高昂,神态盡顯驕縱。
“哎呦,這就給你。”老鸨忙不疊地交出來。
還指望柳千金入府後,能為她讨些好處呢,老鸨狹長的雙目上挑,着一抹世故與精明。
臘月底,桂枝兒攔住了去淩河縣看望閨女與郎婿一家的豆腐翁。
“翁公,麻煩您幫劉大人帶個信,交到淩河縣縣衙——駱縣令手上即可。”
劉善淵曾為桂枝兒解惑,駱縣令為何送禮?
因他急于回南林府衙,而年度政績考核裡,錢糧賦稅、納賢取士、長官态度悉為要點。
這封信完美抓住了駱嵩延的心思。
“察汝對春闱之重,甚為滿意。乃遣一監學,随今歲之考生赴京。”
文绉绉的話,桂枝兒不大會潤色,好在駱嵩延也是個知名草包,能看懂即可。
果不其然,駱嵩延聽說是知府大人的門房傳信,深信不疑。
“許是那幅名畫,送得對大人胃口。”駱嵩延撫着長須美髯,來回踱步,“也少不了桂小娘子的美言。”
興奮沖昏了他的頭腦。
進京,路引須有主政長官簽字。
駱嵩延揮墨蓋章,一氣呵成。北境的舉子們,因路途遙遠,連在家鄉度過上元節的時間都沒有,正月初八便要啟程。
由此,一路順遂。
陽光灑在水面,波光粼粼。山野中,土地漸次蘇醒,泥土散發着清新氣息。
桂枝兒執弓搭箭,瞄準。
野外的兔子機警異常,雙耳高豎,随時準備逃竄。
毛茸茸的白團子尾巴低垂,鼻息輕動,嗅聞是否有異常氣息。
“嗖。”破空之聲驟起。
兔兒還沒來得及逃竄,箭已至其身。隻一瞬間,中箭倒地的兔子抽搐幾下,便不再動彈。
“烤兔、烤魚,再撿些漿果。”桂枝兒滿意地點頭,“差不多了。”
馬車邊,衆舉子抱怨連連。
他們大多身着長袍,束發戴冠,現在卻要彎腰拾柴火。撇下滿地薪柴後,累得連喘粗氣。
“文景兄,你就不該好心答應幫忙。”舉子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對啊,大家都吃幹糧多好,眼看就進城了。”
“誰會處理野味,掌握火候……”
“理當尊師重道。”王蒲蹲下身,将柴火排列好,長枝與短枝分開,粗幹與細條歸類。
他倒是有耐性,但心底也在疑惑。
這木犀先生,該不會想一出是一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