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不到,局勢逆轉。
山賊們握兵器的手心俱是貫穿傷,傷勢不重,但疼得額頭上冒出豆大汗珠。
“把俺們放了,你難道不知,花山崗大當家是誰嗎?”掙紮扭動的山賊口中仍在叫嚣。
“是誰啊?”桂枝兒随口問道。
她耐心地用繩索一圈圈繞上去,從山賊的腳踝至腰間,再到手臂,直至将其全身牢牢束縛。
“乃大名鼎鼎的雙闆斧黑風煞是也!”
“哦。”名字還怪威風的。
桂枝兒拍拍手,把他捆得結結實實,猶如一個粽子。
柳千金也帶着另外幾個力氣大點的書生和車夫,用繩索将被點穴的山賊牢牢綁住。
山賊滿臉憤恨,卻動彈不得。
“老弟你看,我們剛好要進城。”桂枝兒語氣溫和,一副好說好商量的模樣。
“在離城門一裡地左右,我放你回去。”桂枝兒道,“通知你們老大,親自帶着贖金來換人。”
“對了。”她一拍腦門,“天黑前我們要進城休息,晚了,我可就直接報官處理了。”
桂枝兒伸手指了指天色。
早春的午後,天空如水洗般澄澈,幾縷白雲悠然飄蕩。
距離天黑,不過個把時辰。
此言一出,山賊和書生們雙雙愣住。
“俺、俺們才是綁匪。”
被捆成粽子的山賊感覺自己這話說的一點底氣都沒有,欲哭無淚。
從這幫文弱書生進林子撿柴火時,他就盯住了,蹲守半天,确認這群人隻會打嘴仗,才敢出手的。
沒想到竟被鷹啄了眼。
“先生,這樣不好吧。”饒是王蒲見多識廣,也有些磕巴。
他拄着竹杖,感覺自己腳腕酸澀,頭有點暈。
沒聽說過,還能跟山賊要贖金的啊?
“趕考也需要愛心人士贊助路費嘛。”桂枝兒厚着臉皮笑道。
花山崗蜿蜒險峻,地形複雜,是山賊滋生的絕佳土壤。他們長期流竄于附近,恐怕連官兵來了都不好剿滅。
但這口惡氣得出。
将山賊擡到驢車上排排坐,一行人便向萊城進發。
遠眺山巒,連綿起伏。
沿途殘留着冬日裡的淡淡白灰色,但不經意間,也冒出幾茬青綠。
幾名山賊起初還罵罵咧咧,試圖伺機逃跑。
直到繞過花山崗,臨近城門後,才老實認命。
一個個眉頭緊蹙,口中不時哼哼唧唧,期盼着被放回去報信的兄弟,能及時通知大當家的。
“先生,流寇屢禁不止,當地治安官為何不進行清繳?”有書生好奇地問道。
雖然他們還沒從桂枝兒給的震撼中緩過勁來,但潛意識裡,感覺這位監學大人,可能真有點東西。
學無止境。
“呵。”有山賊嗤笑一聲。
“俺們花山崗是交界處,南北都管不到。”他氣得咬牙切齒。
若不是今日陰溝裡翻船,平時隻管綁了過往行商,要麼拿贖金,要麼扣貨物,好不快活。
書生們面露鄙夷。
一群有手有腳的青壯年,不事農桑,反做這殺人越貨的勾當,可恥!
桂枝兒看他們争論,也不反駁。
她一隻腳晃蕩在車邊,随着驢子的颠簸,有節奏地擺動。嘴裡依舊叼着一根草葉,微微眯起眼睛。
“朝廷讓官老爺們去剿匪,總要給好處的。或是糧草補給,或是武器裝備。”桂枝兒解釋道。
她輕拍驢背,示意停下,狡黠地笑道:“如果你們是地方官員,該怎麼做?”
先生這是要教導策論了。
衆書生神色恭謹,小聲議論後推舉代表作答。
策論,無非是開篇引聖人言表明立場,而後條分縷析進行論述。
即使沒有紙墨潤色,亦能做到言辭雅正,句式規整。
山賊們雖聽得迷迷糊糊,但也大概知道這是在讨論什麼。
“抓人就算了,還故意羞辱俺們,呸。”有山賊看了看自己手心的傷口,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