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個事兒。”桂枝兒低聲道,“公子可知,船幫的船把頭,背後靠山是誰?”
“就為這個?”謝鸢笑歎口氣。
大半夜跑來,他還以為行動計劃出什麼纰漏了呢。
“天宥年間,有朝臣提議要在楚淮一帶開鑿運河,将四方水系一并管理,連通杭京。”他眉心微皺,回憶道。
彼時籌謀的圖景浩浩蕩蕩,氣象萬千。
似乎南北舟楫往來,源源不斷的貨物将暢通無阻,軍事上調兵遣将也能随機應變。
有次,他見父親下朝後在廊庑搖頭而歎。
“雁過留毛,肉過留油。運河一事,耗費人力物力甚巨。事成或有其利,然過程艱難啊。”
“父親大人,聽說那些宦官閹黨也瞄準了這個肥差?”
兄長憤憤不平地問道。
後面的話他沒多聽,再後來,轉眼就到了承朔年間。
“新帝登基,運河之事也就擱置了。”謝鸢掐指一算,“算算時日,船把頭在楚淮揚名,還是天宥年間的事。”
也就是前朝的事。
桂枝兒腦筋飛速運轉。
“提到狗皇帝。”她眉梢一挑,好奇地問道,“我也是近日方知,泗水謝氏家風嚴謹、人才輩出。”
“令尊更是大梁的三朝元老,那狗皇帝當真敢一點情面都不講,就為不願當驸馬這點小事,拿你開刀?”
恐怕是早有預謀,借題發揮吧。
謝鸢靜坐床邊,素色長袍衣袂飄飄,他一隻手輕輕搭在床沿,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聽到桂枝兒的問題,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令尊當真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桂枝兒追問。
“說書先生不是說了嗎,謝家大公子偶感風寒,不能下場應試。”謝鸢嘴角依舊上揚,卻暗含一抹苦澀。
發絲輕垂,更添幾分落寞。
“啊。”桂枝兒恍然大悟。
狗皇帝剛掌權,新朝第一次春闱,不敢不應試。
可又怕自家芝蘭玉樹的後輩被針對,謝家隻能“舍車保帥”,讓庶出的二公子先摸着石頭過河。
沒想到,落得個“奉旨賣藝”的荒唐下場。
“我不該問的,萬望恕罪。”桂枝兒感覺自己戳破了别人的傷心事,有些愧疚。
又覺得小謝公子當真是聖父。
應該把西蜀的樂山大佛搬開,讓他坐那兒。
“無妨,我倒是更好奇,姑娘收購那麼多頭春茶,就算全用來烹饪,也用不完?”
謝鸢微微側首,聲音清雅。
頭春茶金貴在一個“新”字上,若是放成陳茶,價格可就大打折扣了。
桂枝兒自然不會暴露自己要私藏一部分在空間内。
而收購茶葉的主要目的,是——
“小女想承包文社舉子們的春日宴。”桂枝兒從容應答,胸有成竹。
春日宴,顧名思義,是在春天舉辦的雅集。
群賢畢至,以文會友。
衆人齊聚一堂,或焚香挂畫、或吟詩撫琴,伴随絲竹并奏、曲水流觞,向來被世人傳為佳話。
尤其在楚淮,浮豔奢華的河水孕育了大批文人墨客。
春闱前,此宴成為南北文社互通有無的重要聚會,不僅有雅士講學論道,甚至還有僧道前來傳教,商行互通有無。
是名副其實的盛宴。
按慣例,承包春日宴的酒樓要免費提供餐食。
這是打響知名度的好機會,可惜今歲年景不好,很多酒樓都沒有這麼财大氣粗了。
“什麼,承包春日宴?!”
翌日,聽聞此言的柳千金,一聲驚呼。
“先生,僅憑您一人主廚,恐怕力有不逮。”王蒲與衆學子亦是十分錯愕。
他們百分百信任桂枝兒的廚藝,可如此規模的盛會,沒有幫手怎麼行?
“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