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夫人。
謝鸢擡眸,在心底咀嚼着這四個字的份量。
他依稀記得,桂枝兒曾拿出過一個打磨精巧的飯盒,顔色灰白,但不似銀制。
她當時解釋說——
“是小女的夫君入伍前留下的。”
莫非栾小将軍與桂姑娘……難怪小将軍一路對他百般針對,許是護妻心切,打翻了醋壇子。
可是,他二人舉止并不親密,怎麼看也不像夫妻啊!
謝鸢眼眸潋滟的波光裡,滿是迷茫與不解。
栾霜柏與桂枝兒兩位當事人,并未糾正四行什長的稱呼。
一人心中竊喜,一人則是習以為常。
徒留小謝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咱們回經略府詳談。”栾霜柏一隻手穩穩地托住碗底,剩餘滑嫩的豆腐腦被盡數倒入口中。
他腮幫子輕輕鼓動,囫囵咽下。
臨走前,還不忘拾一根金黃酥脆的油炸大果子帶着。
餓成這樣,小将軍此行途中,所曆之苦不言而喻。
四行什長看得心酸不已。
淩河縣城早已舊貌換新顔。
城門兩側,有高聳箭樓拔地而起,守城士兵居高臨下,不僅可以從密密麻麻的箭孔裡射擊敵軍,還能投放礌石和滾木。
城内泥濘的道路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寬敞的水泥道。
“桑梓之景,變遷頗大,吾幾不識家門矣 。”舉子們狀似抱怨,實則嘴角上揚。
造反好啊,早就該造朝廷的反了!
在衙門見過駱縣令,取得通關文引,幾十号“逃犯”就此别過。
據說樾王殿下亦要興科舉,他們摩拳擦掌。
“望諸生悉心備之。務必熟谙經史子集要義,勤練時政策論。”頂戴烏紗帽的駱縣令手撫長須美髯,氣度不凡。
他勸慰學子,各自回鄉後日夜勤修,勿負光陰。
這話直接說到了衆舉子的心坎裡。
北境,當真是政通人和!
桂枝兒則玩味地笑了。
駱縣令頭頂的帽翅輕顫,更襯得他面龐儒雅。
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儀形偉麗,舉手投足間完全是名門雅士的模樣。
若非管家曾與她講過駱嵩延的過往,誰能想到這是個草包官員呢?
此刻,駱縣令言談間親切又不失威嚴。
在他身後,靜靜站着兩名不起眼的駝衣侍從。他們身形佝偻,微脖頸微前傾,面容隐沒在陰影之中。
“樾王好手段。”桂枝兒低聲歎道。
扣押一個駱嵩延,其背後做茶葉和私鹽生意的江南富戶駱家,必然會轉投鎮北府。
畢竟民不與官鬥。
就算駱家不承認自己參與造反,朝廷會信嗎?
謝鸢與栾霜柏并未應答。
二人莫名覺着有些尴尬似的,瞟向地面,耳根微紅,仿若能在那磚石縫隙尋得脫身良策。
這般陰私手段,實不該暴露在桂小娘子眼前。
不料,讓他們更難堪的是駝衣侍從接下來說的話。
“殿下囑咐,若幾位大人返鄉,則誠邀您等前往中心府衙叙舊。”侍從頭顱低垂,語氣謙遜又恭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