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十二堡從縣城至鄉村,窮苦百姓們皆知菜市口那塊招工的牌子是個寶。
“俺不是吹,不過年不過節,你能吃上排骨炖豆角麼?”
“那豆角烀得稀爛,排骨嫩得一咬直飙汁兒,全是肉香味兒,就這一小勺菜給俺香蒙圈了!”
“還有那蘿蔔羊雜湯……”
短工們吧唧吧唧嘴,天還未亮就在在招工牌子前排起了長隊。
活計是累了點,但他們莊稼人有的是力氣。
尤其每日收工後,聽着手裡清脆的銅闆撞擊聲,人人幸福感拉滿。
“不就是做苦役,将來惹主家生氣了,早晚拿鞭子抽你們。”有那偷懶耍滑被踢出隊伍的人,酸溜溜地說道。
“哼,嫉妒了吧。”頭戴破氈帽的老者胸脯挺得高高的,“主家教俺們學技藝,等入冬下雪了照樣能賺錢。”
眼紅之徒頓時無話可說。
聽說這門技藝便是搓澡,隻不過用來招待貴客罷了。
搓澡誰不會啊!有什麼可學的?
不就是用布纏着手,把身上泛起的一層薄泥垢搓落。
暗懷妒意之人雖嘴上不認輸,但心底卻慫了。
原來北境窮苦,在家洗個熱水澡要費大量木柴,居于城鎮的富裕人家不在乎,他們村裡人還是舍不得的。
搓澡的經驗自然不夠豐富。
因此,當桂枝兒委派柳千金指教短工們學習時,無分男女,俱傾耳恭聽。
“先請貴客卧于皮榻。”
“既而,滌其前、後、左右之側。”
“諸面各有要處,搓澡手法各異,兼以按穴,使貴客身心皆舒為佳。”
短工們一邊認真記,一邊頻頻點頭。
看,貴人就是不一樣,連搓澡都搓四個面兒。
柳千金自幼唱戲習刀馬旦,有着粗淺的童子功,桂枝兒教她人體穴位與按摩技法時一點就透。
至于銀鈴擅調香,便專司沐湯之品調制事宜。
“以牛乳搓洗後,沖淨薄垢,再将梅花花瓣撒入香湯。”銀鈴音色清冽,“切黃瓜為片,敷于面。”
她伸出蔥白般的手指,依次劃過以上物品。
這對短工們來說,有些難以理解。
莫說牛乳是滋補的珍貴飲品,居然用來搓澡。那黃瓜,若非有陶土溫室可以種植,在冬天也是稀罕物。
這麼做,不是糟蹋糧食嗎?
不等衆人質疑,銀鈴輕啟朱唇。
“如此一套技法操作,共計十兩白銀,需叫貴客知曉。”
多少?十兩白銀!
短工們雙眼圓睜,嘴巴不受控制地咧開,張得幾乎能塞進去一顆鵝蛋。
淳樸的面容上滿是驚愕,眼神裡寫滿了不敢置信。
尤其當他們聽到銀鈴說,每服侍一名貴客,亦能獲傭錢若幹時,衆人更是激動不已。
“這哪裡是貴客,這是财神爺啊!”大娘搓了搓布滿老繭的雙手,心頭火熱。
隻要銀錢速至人無怠,萬裡長城一天蓋。
此時霜降既過,北境早已呈現出寒風落葉的初冬景象,雪場與浴場俱已落定。
桂枝兒等人篩選出本分老實的短工,轉為正式雇工。
衆人皆受禮規之統訓,服制如一,即刻便可上任。
而與十二堡一派欣欣向榮的祥和氣象不同,前線烽火不斷,大地在無數軍士沉重的腳步下顫抖。
四周彌漫着令人緊張的肅殺之氣。
“嘩啦啦。”繡着冰原狼圖騰的軍旗在狂風中烈烈作響。
荒漠雕鸮在空中盤旋。
它面盤呈淡棕黃色,夾雜褐色細斑,展開翅膀俯瞰着兩軍對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