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盤查異常嚴格,進城者排成長隊,身着銀盔,腰佩沈家令牌的城尉修士立于三道門前挨個核驗身份。
沈北歌出逃是在活生生打沈家的臉,全族上下修士抓不住一個廢了的黃毛丫頭,簡直進一步宣告沈家日薄西山,沈家主大發雷霆,通緝下令,生死勿論。
“辛夷?”城尉修士面上油膩肥肉抽動一下,嗤笑,“那鬼地方還有活人呢?廢物居然還敢來燕澤。”
祈清和眉頭微皺,早已喬裝打扮過的沈北歌縮在她身後,輕輕攥了攥指尖。
“五萬铢錢。”那人趾高氣昂罵罵咧咧,同時擡手一伸,“否則這城就别進了。”
沈北歌再忍不住反駁了一句:“你搶劫呢!”
城尉修士臉色更難看,喉中含着濃痰不清不楚,謾罵道:“特麼的小雜種,沒錢進什麼城,能在燕澤大比混的出頭的都是嫡系子弟,你們有這兒時間進城還不如去城外砍樹造個棺材,那個省錢。”
罵得難聽,沈北歌礙着布告上到處貼着她的通緝畫像不好較真張揚,隻得怒目瞪回去。
祈清和冷聲反嘲道:“你倒會替人考慮,哪一派系這般寬厚?這般廣泛招徒,來者不拒。”
這話戳中城尉修士痛處,沈家問道堂諸多長老門下他自然一個都沒考進去,混了個能撈油水的雜役差事在這兒度日,幹脆心一橫,将那文書往回一甩。
“交錢,十萬,否則别進城。”言談間,竟又漲了價。
他今日勢必要從這幾人身上狠狠宰一筆不可,反正進城與否都掌握在他手中。
“你——!”沈北歌簡直想跳起來打人。
僵持之際,天邊傳來動靜,人群一陣騷亂,紛紛擡頭望去,隻見數道仙光劃過,缥缈層雲中數十人禦劍紛至沓來,端的是仙風道骨,卓爾無雙。
領頭那人绾色道袍,黃琮玉冠,一派瓊林玉樹之姿。
“是沈大師兄除妖回來了!”
祈清和感覺身後人瞬間僵硬瑟縮了一下,她微微偏頭,眉心一沉,隻見沈北歌咬着嘴唇,面色發白。
這恐怕就是沈北歌曾經的師兄,亦是當今的沈家照瑞山莊的少主,沈無雍。
隻見沈無雍乘風而來,收了劍輕盈躍地,目光微昂,高高在上,端方而笑。
滿身橫肉的城尉修士瞬間堆起讨好的笑容,搓着雙手谄媚道:“沈大師兄辛苦。”
沈無雍點頭,他看到了這城外排成長隊的人群,也知曉其中蠅營狗苟,但卻無意見,隻是随同行弟子一道往城内作了登記,城尉自然不敢阻攔,敞了大門恭恭敬敬彎腰行禮。
見此狀,沈無雍對那城尉笑道:“燕澤大比召開在即,近來人員往來衆多,多得你們操勞。”
路過祈清和三人時,他目光頓了一刹,遊移打量,随後,回了視線,同衆人徹底進入城内,再度禦劍而去。
沈北歌倒是松了一口氣。
待沈無雍一行人徹底消失在衆人視野中,城尉修士再度回首,一派得意,氣勢咄咄道。
“交得出錢嗎?沒錢趕緊滾蛋,後面一群人排隊等着進城呢。”
祈清和深感無奈,放倒眼前這個外強中幹的狐假虎威之人不難,可一旦出手,惹出動靜,于她,于沈北歌而言,都并非幸事。
就在她正欲妥協之際,另一道清亮女聲憑空響起,咯咯笑道。
“再不讓他們進城,你今天,會死掉哦~”
來者是個披發陰沉的少女,沒有穿鞋,破破爛爛的寬大黑衣拖地,個子嬌小玲珑,隻比房靈小夢高出幾分,與其說是少女,倒不如說是孩童,頭發也胡亂散開,從垂落發絲間露出明亮漆黑的雙眼,平添幾分詭異。
她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此刻正從城内往外探頭打量着,倚着城門,好奇張望着。
城尉修士面色慘白,卻又不屑,仿佛見了晦氣似的呸了一口。
“今兒怎麼倒黴碰上你了。”
說罷,又怕惹禍上身似的,也不再嚷嚷着十萬铢錢,隻是潦草批了進城文書,讓祈清和一行人趕緊走,三人這才進了城。
燕澤城是瀛洲極富盛名十裡繁華場,九衢三市人煙阜盛,一百一十街巷熙來攘往,祈清和回頭,卻見城門口人流絡繹,哪兒還有什麼黑衣烏發的奇怪小女孩。
“剛才那個女孩兒,你認識嗎?”她詢問沈北歌。
沈北歌也一臉茫然莫名:“沒見過,或許是其他世家的弟子?”
應知離倒是一直打量流連燕澤城,街宇商肆鱗次栉比,金翠耀目,羅绮飄香,寶馬仙車争馳于禦路,新聲巧笑,按管調弦,他目光熠熠,對一切都很新奇。
祈清和想起他是個黑戶,出入各地肯定都有困難,便問他以往如何進城,他想了想,倒是誠實回答:“一般都是夜間翻牆。”
……
難怪方才進不了城,應知離一直氣定神閑,原來是早就違律強闖成習慣。
茶坊食肆飄出陣陣香氣,沈北歌對這裡一切都輕車熟路,拉着他們進了城東一家客棧住店打尖,她說這裡掌櫃做的糖芋苗最好吃不過,剛進大堂,就聽見喧嘩四起,有修士驚呼道。
“沈家這麼大方?拿壓箱底的寶貝用作單人大比彩頭?那可是天女衣!”
“你快去靈鏡修真雲端上看看吧,都炸鍋了。”
“近些年,這大比每屆前幾甲都是照瑞山莊嫡系出身,他們内部明争暗鬥終于惦記上鎮家之寶了?”
修真雲端是修士間最通達熱絡的隔空交流平台,前些年由最擅長機巧奇門的千機學宮一舉普及,名揚四海十洲,祈清和不常使用,聽得這嘈雜話語,也不禁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