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彤醒來的時候,隻覺得頭腦發沉,身上的每一根骨頭縫裡似乎都泛着隐隐的酸痛。她扶着腦袋慢慢坐了起來,眼前是個陌生的竹屋,透過細密的竹縫,金光的光線均勻地灑在幹淨整潔的床鋪上,空氣中也彌漫着淡淡的竹葉清香。
身上的衣服也已經不是昨天穿的那件,而是一件簡單的粗木麻衣,雖然針腳有些粗,卻很幹爽,還有淡淡的皂角香。
昨天,她去找了師……然後她在大雨裡遇見了一個人。
卻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李蘭溪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中托着一個竹托盤走了進來:“餓了麼?你已經睡了一天了。”
紀彤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昨天是他?再回過神來,面前已經放了一張小桌子,上面放了幾樣素點,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李蘭溪坐在床邊看着她,“阿彤,吃飯是頂頂重要的事,即使天塌下來,也有比你個子高,身體壯的人頂着。”
然後遞給她勺子:“吃了再繼續睡。”
李蘭溪站起來,走了出去。
紀彤低下頭看了看手裡的勺子,望向桌上那碗雞湯,雞湯的表面浮着一層金黃色的油花,顯然是經過長時間慢火炖煮,幾片翠綠的蔥花漂浮其上,不知怎麼的,紀彤還真的覺得有些餓了,調轉勺子柄,輕輕舀起一勺,送至唇邊,溫熱的湯汁滑入喉嚨,慢慢驅散了心頭的疲憊。
到了第二天,她才算是真正醒了過來。大約睡得足夠久,這一覺,仿佛洗去了連日來心頭的沉重,讓她感到一種久違的輕松與甯靜。
走出門外,一股夾雜着泥土芬芳與竹葉清香的空氣迎面撲來。她才發現他們身在一個小小的農家院落,有竹屋三間,錯落有緻,以青竹為骨,茅草為頂,既古樸又雅緻。屋前有一片小小的花圃,裡頭種了些不知名的野花,但是生命力卻頗為旺盛,在冬日依然顯得五彩缤紛,透着一股子自然的野趣。
院後是一片竹林,透過茂密的竹葉的縫隙還能隐約瞥見遠處山岚的一點輪廓,偶爾,一兩聲清脆的鳥鳴從竹林深處傳來,倒是顯得這片小院更加甯靜幽遠,有幾分像适合隐居的世外桃源。
李蘭溪正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他今日穿得也頗為樸素,隻身着一襲簡單的青衫,頭發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束在腦後,顯得家常随意了許多。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來一副玉石棋盤,此時正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自己跟自己下棋。
紀彤走過去,坐在他對面,她的目光落在李蘭溪手中的棋子上,之間他幾個起落,它們便不由自主在棋盤上交錯厮殺,她看了許久後,才問道:“這是哪?”
李蘭溪微微擡眸,手下卻不停頓,落下一枚棋子:“錦城城郊。”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探究,也帶着一絲感激。
“我想現在你大約既不想卷入錢家的紛争裡,也不想見到那兩位姓陸的故人。”李蘭溪似乎覺得這樣是理所當然的。
紀彤卻沒有說話,他說的對,現在她隻想找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呆着。
她打量了周圍片刻,問道:“這裡是你的産業?”
李蘭溪卻搖了搖頭,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不是,是我的一位客人的居所,隻不過他們夫婦二人臨時要出趟遠門,便讓我留下幫忙看看屋子。”
紀彤聞言,卻略略一頓,才道:“沒想到枯木齋也有這樣的主顧。”
李蘭溪聞言,微微挑起眉毛,眼中帶着一絲玩味:“那你認為我的主顧是什麼樣?”
紀彤想了想從前見過的那幾位光顧枯木齋的人,回答道:“非富即貴?”
李蘭溪顯然不贊同,淡淡道:“我做生意,一向憑興趣。”
“若是感興趣,一兩銀子也可以,若是沒有興趣,黃金萬兩,也請不動我。”
紀彤想了想這人從前為了賺銀子,甘願女裝為金家參加百花宴,一時有些不清楚他的興趣到底屬于什麼範疇,便道:“那這間竹舍的主人是怎麼說動你的?”
“他們夫婦的酒釀得不錯。”話到此處,李蘭溪手中的棋局正好一局終了,白字勝了半子,于是他将棋盤挪開,站起來去廚房拿了一個酒缸。
這一看就是農家自作的粗曲酒,倒出來的酒色卻顯殷紅,不似尋常米酒的清澈或黃酒的琥珀色,倒是不太常見。
“你嘗嘗。”李蘭溪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似乎很是期待她的評價。
紀彤便舉起杯子聞了聞,隻覺在馥郁的酒香外,還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果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