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劉隽本以為自己會在這具軀殼中庸碌終老時,風雲突變。
賈南風誣殺太子,引起司馬氏諸王不滿,永康元年,趙王司馬倫發動政變,廢殺賈南風。至此,諸司馬粉墨登場,攪亂天下。
劉隽雖囿于深宅,但從父母奴仆口中,也約莫了解幾分天下大勢。諸王紛紛起兵,各藩軍隊在中原反複交戰。
世家大族、豪門勳貴自然也不得獨善其身,劉琨先後在司馬倫、司馬冏、司馬虓帳下效命,盡管跟随的司馬王屢屢事敗,但因“其父兄皆有當世之望”,不僅皆被赦免,甚至還多次升遷。
因此,劉琨忙于軍政之事,常數月不歸家,崔氏主持中饋,對愛子也難免忽視。
劉隽樂得清閑,在此期間重新學步、學語,又央着崔氏早早請人為自己開蒙,乃至于太安元年,劉琨随範陽王司馬虓鎮守許昌,回府與妻兒話别,才發覺不知不覺間,自家幼子已經口齒清晰,識得數百個字了。
“夫主有所不知,”崔氏輕搖團扇,難掩驕傲,“前些日子,阿公一時興起,教了髦頭幾句《春秋》,隔了月餘再問他,竟記得清清楚楚,還頗通其意。”
“此子竟如此早慧?”劉琨驚喜道,随機又考校了他幾句。
前世的曹髦便以早慧聞名,如今的劉隽雖覺得假托神童之名有些可恥,但還是忍着羞恥一一作答,果然博得劉琨稱贊連連。
“阿父,兒想修習騎射,還有劍術。”劉隽抱着劉琨的大腿央求道。
劉琨訝然,“你才這麼小,學習這些豈不是太早了些?”
“若不是魏文六歲知射、八歲知騎射,恐怕早就殁在宛城了,哪裡會‘乘馬得脫’呢?”
劉琨一時未留意他竟用了《典論》原文,心中暗忖,如今天下擾亂,若是家中子弟能早早能騎善射,就算不能成就一番事業,至少也能自保,于是便欣然點了點頭,“回頭給你尋幾個谙熟公馬的家将。”
“太好了,我要和阿父一樣,做一個能文能武的大英雄!”劉隽歡呼雀躍。
劉琨為人雄豪,聽了這話自是高興,從此對劉隽的教導更為上心。
劉隽想的卻是旁的心思,戰亂頻仍,農田廢弛,饑荒、疫病頻生,流民四起。參戰諸王自相殘殺、相繼敗亡,此消彼長,晉朝宗室力量消磨殆盡,王侯将相甯有種乎,自有旁的勢力取而代之……到那時候,國仇家恨,還怕報不得麼?
這段時日,劉隽趁乳母不留心,偷偷在夜深人靜之時,根據前世記憶将太祖所著《孟德新書》一字一句默寫下來,想着日後若有機會能購得此書,再逐一對照。同理,還有所有他仍能記得的經義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