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程松直站在走廊,看着媽媽遠去的方向,突然喊了一聲。
媽媽還是沒有應他。
身後,是外公外婆和爸爸壓抑的哽咽聲。
程松直不懂事,程老師卻不能不懂,人死了就要送别。外公外婆不年輕了,傷心過度,沒法操辦這些事。爺爺奶奶和伯伯姑姑都盡量趕了過來,幫着程老師布置葬禮的事。
一些流程都有人負責,程老師基本上是打電話通知親戚朋友來參加葬禮。在N市的隻要說一聲就行,但在外地的,不管對方來不來,都要把事情說清楚,既是禮數,也是感情。
“不管以前多少事,你總是我們師兄嘛,但你要是沒空的話,就算了,阿蘭也不會介意。”程老師低頭,勉強笑了笑,又道,“代我跟嫂子問好,等你們孩子出生了,我抽空去看你們。”
程松直不知道爸爸在跟誰打電話,話語間總是提到媽媽,表情也不大好看。他不敢說話打斷爸爸,隻是乖乖地坐在一邊,一轉頭,看見一個被他玩舊了的奧特曼,孤零零地倒在牆角。也許是他哪天玩累了,沒有收拾,爸爸媽媽也忘記了。
程老師挂掉電話,又打了一個出去,過了很久才出聲:“師母?”
“是阿蘭的事。”
“您和老師都不能來嗎?”
程松直雖然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他能感到爸爸握着自己的小手,越來越緊,緊得他有點疼,他剛想說讓爸爸放開,可是一擡頭,他就看見爸爸通紅的眼眶倏地砸下一顆淚來。
爸爸哭了。
程松直一時之間什麼也說不出來,從小到大都沒見爸爸哭過,他還以為爸爸是不會哭的,可是爸爸怎麼就哭了呢?
電話那頭,羅老師聽完時清蘭的事,一臉凝重地回到會場。她和劉巍思正在日本交流,剛還聽着人家發言呢,就被電話叫出去了。現在回來,都不知道要怎麼和劉巍思說。
劉巍思主動問她:“出什麼事了?”
羅毓低聲道:“映澤來的電話,阿蘭出事了。”
偌大的會場,三三倆倆的人群,每一個都彬彬有禮,風度翩翩,大談什麼文學發展文化交流,隻有劉巍思,沉默地聽完了時清蘭的死亡。
“這兩天要辦葬禮,但我們也來不及趕回去,晚點再打個電話給映澤吧。”羅毓道。
劉巍思不知怎麼的,仿佛天塌了一樣,眼前一黑,差點沒栽下去。
葬禮來的人都是常見的親戚朋友,還有時清蘭和程老師的一些同事。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都坐在前排抹眼淚,尤其外婆,這兩天情緒崩潰了好幾次,幾近暈厥。
程老師穿着黑色的西裝,牽着同樣沉悶着裝的程松直,一一向來吊唁的朋友道謝,再接受對方的安慰,熟悉的人再多聊幾句,也沒有别的話了。
葉老師一家人都來了,葉曉聽說蘭蘭阿姨車禍去世了,隐隐預感到以後弟弟的生活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在這個肅穆的場合也不敢多說話,隻是牢牢牽着爸爸的手。
葉老師的妻子站在一邊,操着不大标準的普通話哀歎:“孩子命苦啊!”
“别說這種話。”葉老師碰了碰她,不讓她繼續發揮,這裡不缺悲傷,不必再添油加醋了,“曉曉,你去陪着弟弟。”
“哦。”葉曉點了點頭,朝着程松直去了。
可是葉曉也很迷惑,弟弟似乎并不悲傷,甚至有點厭煩葬禮的瑣碎,百無聊賴的模樣,很想盡快離開。
“你傷心嗎?”
程松直擡頭看着姐姐,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