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數據、分析結果、和師爺讨論調整文章的結構，前前後後搞了兩三個月。現在期刊投稿比以前麻煩多了，劉巍思用不着匿名投，直接給編輯發郵件就行，但還是得把格式改一改。程松直照顧着師爺的視力，幫師爺改完，檢查兩三遍，才發郵件投稿。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登出來，這可是師爺和松兒的文章，最好快點排版。”

“師爺，您就别擔心了，人家編輯事情肯定也不少，慢慢來呗，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劉巍思想起小孩的事，問：“你那個文章是不是過審了？”

“嗯，我最近再補一個數據就可以了，之後就等着見刊了。”

“挺快的，一晃你也在這裡讀這麼多年書了，這回真要出國陪話話去了。話話也是小可憐，和你這麼一個人好，也不陪她去讀書。”

程松直扶師爺坐下，蹲在師爺面前，道：“話話這麼大個人，又不會迷路，才不用我天天陪着。師爺您不要擔心，我出國了也會回來的，一放假就回來看您。”

“出去了就好好讀書，不要成天想着看師爺，你陪師爺這麼多年，師爺心滿意足了。”

“師爺，松兒還要陪您好多年。”程松直握着師爺的手，道，“師爺，等我回來，等我在N市有工作，您和羅老師去和我一起住好不好？還有話話，還有爸爸，我們可以住在您出錢買的大房子裡。”

劉巍思一聽，高興得不得了，連連點頭：“好，好，等今晚我就跟羅老師說，和孩子們一塊住。”

程松直也笑了，像是卸下了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輕松了些。

研究生也有實踐學分的要求，當然，對于要讀博的同學來說，實習不是必須的，隻要适當操作，搞個實習證明來就可以，但程松直還是想實習，想體驗一下在三中教書的生活。

但三中并沒有招實習教師的打算，而且還是這種來一兩個月就想跑的實習生。好在現在程老師是程副校長了，加上葉老師站台，程松直總算争取到了在暑假補課期間實習的資格，跟着葉老師帶班上課。

葉老師仍然不是什麼領導，但畢竟成績和資曆擺在那裡，學校也給他安排了一個單獨的辦公隔間。程松直站在這個隔間裡，很有當年讀書時在爸爸辦公室裡的感覺。

葉老師把一堆東西交給他：“備課本、聽課記錄本、練習冊、學生名冊……反正你都拿回去看，明天上課你站後面聽，别給我走神，不然你的屁股就要遭殃！”

程松直搖搖晃晃地抱着那一堆東西，心想我哪裡敢走神。

葉老師再過幾年也要退休了，兩鬓斑白，皺紋道道，一連上兩節課下來就要緩半個小時。一般來說，到這種時候，又是資曆比較高的老師，學校就要安排他去做一些中層閑職，又有錢又沒事的那種，讓他安心退休，可是葉老師不僅拒絕了，還覺得帶複讀班也不夠意思，主動提出回來帶新生，于是才有了今年暑假帶着程松直實習的機會。

程松直也是回來才知道，所謂的内卷，已經深刻地影響了全部年齡階段的人。三中準高二的暑假補課時間從當年的一個月變成了現在的一個半月，七八月各休息一周，剩下時間都在學校上課。至于學生，雖然還是全市掐尖的全A+，可是早已不是他們當年“世界在我腳下”的意氣風發模樣，更多的是一整天埋頭在教室裡寫題，一擡頭就滿臉倦态，像是電影裡被狐妖吸幹了精氣的人類。

他們對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什麼期待了。

程松直知道學習很累，上了大學、讀了研也累，但從不知道，學習有這麼累。

更誇張的是，學生們的心理狀态很差。三中的心理老師從當年的一個配到了四個，也有了兩間心理咨詢室，可光是正兒八經主動來預約的學生就排滿了整整一個月，更不要提那些去醫院的、瞞着不說的、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