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也是看到了他,手中的動作明顯一怔,然後帶着些許急促。其實,謝硯本可不用做這些,可他到底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皇族,幼年的經曆讓他骨子裡或多或少帶着點想要深入百姓,與民同樂的心思。
也就是在那一刻,沈姜次愈發覺得自己的罪孽深重,他縱身下馬,在衆人注視下不管不顧地向他走去。沈姜次從來沒有想過,看起來這麼近的距離,走起來卻如此沉重。可如今的他隻有一個想法,他想來到他面前,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下一刻直接撲倒在謝硯的懷裡,感受着他甲胄被風吹起的冰涼,感受着他的氣息,那雙手愈發不舍得放開。
而那一刻這些天無處所依的漂泊感,在這一刻找到了他所能攀附的歸處。
謝硯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般,震驚之餘盛滿茶水的瓷碗順着指尖滑落在地,砰的一聲在耳邊蔓延。他整個人的意識瞬間清醒,“你怎麼來了?”
沈姜次能明顯的感受到他指尖意圖推開自己,他的抗拒他到時候抱的愈發緊,這一刻他不想松開,将頭埋進他的肩膀處。聽着耳邊士兵疏散百姓的騷動聲漸漸趨于平緩,他才緩緩開口,“我……阿硯我想你,便來了。”
謝硯想要摟上他肩膀的手指,在一閃而中緩緩滑落,他沉聲:“你現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沈姜次愣在原地,抱緊他指尖的手緩緩松弛,轉眼之間原本還小别勝新婚的兩人,不僅被拉開了一定的距離,而且關系再次回到深不見底的冰川之下。
沈姜次低着頭,交叉的雙手指甲一遍遍嵌入掌心的皮肉,此刻的他像極了一個認錯的小孩子,“我……所有,阿硯你這是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謝硯垂眸看着他,他雖然看不見他的瞳色,但聽聞着夾雜着風中的聲音,估計許是帶着些許哭腔。他很少這樣,他也很少這樣。其實在這段感情中,他們都是狼狽地,或多或少地狼狽着,且會一直狼狽嗎?這個答案,他不知道,他想他也是不知道的。
沈姜次見他一陣無話,擡眸看着他,帶着血絲瞳孔裡閃爍着淚花,“所以,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嗎?”
這一句話,仿佛是用盡了沈姜次畢生的力氣,對于答案他早有預料,可卻又害怕他說出答案。他很想就此,不管什麼在人前,不管什麼禮儀臉面,表現出他的怯懦。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沈姜次再次低頭之際,無聲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滴盡他的心底。即便心中懷揣着更多的愛意,即便腦海中再不斷劃過兩人的過往,他忍着痛,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對上他:“阿硯,你說吧……我可以接受,但我需要一個真正的答案。”
謝硯的心在那一刻不受任何防備的被揉搓,他很想回到當初那個冷酷無情的帝王,可是他好像做不到了。
既已入局,何談往昔。
可他最終還是無法做到對上他的眼眸,說出那句損人不利己的話語,他猛然轉過身來,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這麼狼狽,“沈姜次,你應該知道的,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尤其是我們這些身處高位的人,我記得你以前便緻力于脫離于沈鈞的掌控,自由……哼!如果你現在想要,那就離開吧!找個沈鈞永遠找不到的地方,過你曾經想要的日子吧。”
沈姜次一時間隻覺得心底五味雜陳,為什麼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卻避免不了的傷心,因為自由,讓他失去了他。沈姜次固守己見,一把抓上他的手腕,“阿硯,我……不想要這些的,我好想要你。”
經曆了太多世間的紛擾,權力的陰謀,謝硯早已經不再是曾經的謝硯,他反問:“這不是你從一開始最想要的嗎?你沈姜次最擅長的不是,無論棋局如何走向,兜兜轉轉都能達到你想要的結果嗎?怎麼……當初未曾想到這些?”
沈姜次眼睜睜的看着他不帶絲毫眷戀的掙脫自己的束縛,他愣在原地,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卻做了很多錯事,用那些虛無缥缈的承諾,打着為你好的名義,将自己愛的人一步步推遠。
謝硯又道:“當然,事情到如今地步,不隻是你的錯,還有我的錯,但就這樣吧……這些天,我想清楚了,我不應該逼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你不願意離開東濮,你對如今這個東濮還抱有幻想,那你就繼續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北襄,不歡迎你,我也不歡迎你。”
“我……”沈姜次愣在原地,就這樣吧簡簡單單四個字在一瞬間幾乎是填滿他的大腦,讓他聽不進其他的話語。可即便如此,言語說盡,他離開的那一刻,他還是想不管不顧地挽留他。
他的指尖剛要觸碰到他的手,下一刻沈姜次的就察覺到異常,一根長箭從他的側面襲來,他來不及作何感想,猛的推開他,長箭從他的肩膀劃過,銳利的疼痛感猛然傳來,他捂緊傷口,擡眸看長箭襲來的方向。
沈奉君此刻正站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屋檐之上 ,長箭再次對準他,“好久不見呀!沈姜次……不!現在應該說是永安王殿下。”
“有刺客,快來護駕。”周圍一下子變得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