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丞相府。
都說,風吹草動在京城哪怕是一點,都能掀起千層浪。如今倒是真真的應征了這句話,天下動蕩,戰争不斷,手底下的那些人自然也是心思各異。
一陣繁忙的腳步聲越過錯落有緻的院落,一路蔓延到安靜的後院,竹亭下略顯佝偻的身影,面前正擺放着尚未結束的棋局。晁化握着棋子的指尖,卻是遲遲不落。
“父親,父親!”
晁化聞言,不耐煩地将棋子扔到棋盒裡,“怎麼了,着急忙慌的,一點世家公子的姿态都沒有。”
“父親恕罪,是兒子的錯。”說話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晁化獨子晁濟,因着父親的原因在朝中也混了個一官半職,任職禮部侍郎。“實在是兒子查到了一件大事,必須要禀告給父親。”
晁化冷着一張臉,似乎沒有什麼事情比他們如今的處境更加艱難,“說!”
晁濟面露難色:“今日早朝出現在陛下身邊的那個、那個太監,他并非我們北襄之人,他自稱慕姓,不久前來到郢城,具體身份尚且不明,但是與陛下的關系似乎不一般。”
晁化冷笑着拿起棋子,端詳着棋局:“不用查了,他的身份已經很明确了。”
晁濟:“父親,此言何意?”
晁化長歎一口氣,“以成,你呀!還是盡量不要閉門造車,就禮部那點子破事,交給其他人做就是了,多出門走一走去見見世面,省得别人都深入家門口了。你這個主人還在高堂之上享清福,渾然不知。”
晁濟:“那父親的意思是,他……”
想他晁化聰明一世,怎麼臨了有了這麼一個愚不可及的兒子,而偏偏還是個獨子。他長歎一口氣,耐着性子往下說,“我們這位陛下能耐着呢,不喜女子,不立後,去了一趟東濮,倒是給我們帶回來一個敵國皇子。”
晁濟一驚:“永安王?沈姜次?!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晁化配合着點了點頭,“他不就是死了嗎?所以他現在有了個新身份,他姓慕,雪崖慕家。那可是位更不好惹的主。”
“父親,這……”
晁化繼續說:“無論是雪崖谷,還是東濮皇室,他們那點子破事,本相可不想摻和,但是如今他們既然如此大搖大擺地登門入室,那就别怪本相了……”
話音未落,一陣喧鬧聲傳來硬生生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晁化聽着熟悉的聲音臉上的暗色,頓時消失不見。毫不猶豫的扔掉了夾在指尖的棋子,站起身來迎面撞上謝淳略帶笑意的臉,“淳兒,怎麼來了?”
謝淳看到一臉笑意的晁化,也是立刻飛奔上去,“舅舅,我這不!出宮找找樂子,然後看到舅舅最喜歡吃的糕點,想舅舅了,就來丞相府讨杯茶喝。”
晁化揉了揉他的腦袋:“讨杯茶喝,哪能讓我們小殿下隻讨杯茶喝,膳房一直備着你最喜歡糕點,快去吧!”
晁濟附和着:“快去吧!”
“多謝舅舅。”
看着他一溜煙消失的樣子,晁化略帶寵溺的搖了搖頭,說到底還是個孩子。
晁濟的心情卻是愈發複雜,“淳兒這般……”
晁化一語道破:“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淳兒這樣挺好的,無憂無慮,本相不想讓他的一生過的如當初的我,那樣不幸。”
“可是父親,這裡是皇城,沒有人會一輩子無憂無慮,更何況他還是皇子,這就是他的命。太師府先前派趙均饒接近謝淳,其野心昭然若揭,再這樣下去我晁氏一族前途堪憂,我北襄的未來何在?父親,你到底為何如此,姑母也一直盼望着謝淳殿下登臨大統。事實證明,淳兒還是我們正确的選擇,他謝硯……”啪的一聲響徹在後院,硬生生打斷他的話語,晁濟略微反應過來,用手捂着臉頰,隻覺得疼感似乎要穿透皮囊深入骨髓。疼在臉上,深入心底,那一刻晁濟心底的不滿徹底随着那一巴掌徹底釋放,他略帶怨恨的看着他的父親。
這麼多年,他着實不明白以父親的勢力,兩朝為相,為什麼在當年宮變之後,推舉一個無關緊要的質子為帝。若是謝淳為帝,如今他們晁氏一族又何至于處處捉襟見肘,甚至還有看他們太師府一行人的臉色,夾在縫隙裡左右為難。
晁化惡狠狠盯着他,仿佛看着的那人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以成,我最後提醒你一遍,這裡即便是相府也輪不到你在這胡說八道,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把你交給陛下,依法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