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宮人長歎了一口氣,終究是沒再說些什麼,退到一側。
此刻,謝硯才将将處理完手中的堆積政務,他停下手中的朱批,擡眸問道:“現下,幾更天了?”
陪同在身側的宿十三看了一眼殿外,“許是四更天了。”
謝硯拿起奏章仔細端詳着:“他還是不願意離去?”
宿十三回禀道:“殿下一直跪在殿外,不曾離去。任憑宮人再怎麼規勸都無濟于事。”
謝硯感歎道:“他倒是有骨氣,朕原本還以為他跪一段時間做做樣子,這件事也就作罷了,如今看來倒是朕低估他了。”
宿十三請示着,“那可要……差人送殿下離去。”
謝硯搖了搖頭,緩緩合上了奏章:“他既然喜歡跪那就讓他跪着呗!正好趁着這等閑暇之時,好好想想那書中所言。何為君,何為臣,何為皇室子弟,也算不枉費先生多年所教。”
宿十三聞言,不禁有些心疼跪在殿外的謝淳,他做了皇子該做的,守了臣子該守的,卻也失去了那些曾經擁有的。或許這就是身為皇室子弟該學的第一課,可這一課帶有太多血腥,寫滿了太多身不由己,兩者不可兼得。但願,一場風雨過後,一切還能恢複如初。
謝硯又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朕若是他,就不在這裡白白地浪費時間。既然心中尚有不甘,不妨自己親自走一趟去尋一尋答案,屆時便知所有的值不值得,而不是在這浪費時辰。”
這話很明顯是說給殿外的謝淳說的,謝硯終究是不忍心這個疼了這麼多年的弟弟,言語間為他指明了一條道路。
謝淳将一切聽個真切,他是應該去見一見晁氏的人。若是不見,隻怕是以後再也沒有了機會。他擡眸看了一眼坐在高台龍椅之上的謝硯,緩緩俯下身子叩首。一禮之後,緩緩起身。才招呼着宮人,“來人,扶本殿一把。”
“殿下。”見他想開的宮人甚至是比他還要開心,急忙迎了上去。
在殿内,目睹他一瘸一拐離開的謝硯,到了此刻才算是徹底松了一口氣,“人總算是走了,正好趁着這個機會讓他長長記性。他呀!無憂無慮的半輩子,臨了還是被迫守了一次規矩。這是這一次規矩過後,便算是長大了。要想回到以前那般可算是難了。”
宿十三感歎道,“主子,還是在意殿下的。”
“畢竟是一直跟在我後面的弟弟,無論過多久都不曾改變,更何況他……這麼多年還是沒有變。”謝硯言語間夾雜着些許無奈,說起謝淳的眼底多多少少帶着些許欣慰。“這樣,吩咐下去,晁化業已伏法。與晁氏關聯甚深的人也已經下獄,除卻必要的,其餘的好好待他們就是。”
宿十三好像一下子懂了謝硯的良苦用心,也讀懂了為何在衆多皇室子弟中,尤其是在先皇留下來的皇子中,謝淳為何能獨得陛下聖眷。:“是。”
謝硯又問:“晉封的旨意準備的怎麼樣了?可都按例下達了?”
宿十三:“已經按照陛下的吩咐将一切着令三省準備,禮部也已經備着了,隻是如今我們在行宮,加上大封,辦起事情來多多少少有些不便。”
謝硯:“那便早早準備回京就是。”
“是。”說到這一步,宿十三有些難為情,“主子還有件事,按功嘉獎的話,此刻晁氏一族的事情剛結束,若大肆嘉獎殿下封王賜爵,隻怕是不妥。”
謝硯後知後覺,“罷了,這件事到底是朕考慮不周了。按照我北襄律法,凡封王賜爵者必有封地,晁氏的事情剛告一段落,隻怕餘黨、百姓所言……朝中大臣的顧慮還是有點道理的。難就借口暫不賜封,這樣也不妥。那就暫且不賜封地,随便找個閑職挂上,就讓他做個閑散王爺吧!”
宿十三:“是。隻是如今若論功太師府這躲不過,主子您看……”
謝硯:“你的顧慮朕自然是明白,晁氏一族的覆滅想必朝中那些藏匿的勢力,也需要連根拔起。這件事就交給太師府去辦。另外此事解決,裴氏一族的人不日也會進入朝中,另外還有一個李噫,一塊右遷了就是。”
宿十三:“屬下明白,這就差人去傳旨。”
謝硯:“還有如今晁氏落敗,加上被牽連的官員,想必朝中會因此空缺好大一批官職,加上之前的錯綜複雜。秋闱,按照估計辦了就是,隻是此次負責主考的官員,小心點兒。讓他們盡快确定舉薦官員,遞交名單上來。”
宿十三:“是。”
謝硯滿意的點了點頭,“行,就到這吧!”
然而一切卻遠遠沒有結束,既然說到論功行賞,右遷就不得不提到沈姜次在這場戰役中的功勞,隻是如此一來。宿十三猶豫着還是将一切說出來:“那您看着慕家那邊,該當如何?”
說起慕家,謝硯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了沈姜次,他好不容易撐起的身子,一下子就癱軟。整個人有氣無力地趴在桌案上,揉着眉心。過了很久才道:“沈姜次,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