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您會反駁我呢,松本前輩。您是值得尊敬的好人,您有一個令人羨慕的出身,您也有足夠的能量去維護您身邊所見的正義。但我隻是個普通人,我的兄長,其實也隻是普通人。所以他為自己的不自量力付出了代價,而我不想赴他的後塵。”
松本清長臉上的疤微微抽動了一下,看起來更加可怖。但他沒有接他的話頭,而是抓住了其中一點關鍵:“枡山憲三替你解決了麻煩?”
“是的,是兩年前的事吧,枡山憲三随手就幫我解決了。您也許很難相信吧,他一點都沒那些有錢人的傲慢,也不會看不起人。他甚至願意把我介紹給同他一樣身份的富豪,用他的人際關系為我的晉升提供一些助力。那麼我在他需要的時候也提供一點幫助,又有什麼不對嗎?”
松本清長皺起眉,問:“你遇到什麼麻煩,為什麼要找枡山憲三?”他不能理解的是,森村克幸平時在警視廳人緣不錯,如果遇到困難,就算礙于自尊不願向自己求助,為何不能向其他同僚尋求幫助呢?
森村克幸回以一個沒有半點笑意的笑容。
“錢。”他輕輕吐出這個詞,“我缺錢,缺很多錢。但我能向誰借呢?”
按照現有公衆評價标準,森村克幸警官完全稱得上一個好男人。在旁人眼裡他很少抽煙,也不酗酒,不會下班了就去喝得醉醺醺,更沒有碰過那些違法的行當,堪稱警察道德楷模。他隻是喜歡玩,喜歡享受,畢竟他雖然三十多歲了但至今單身,花錢大手大腳一點也沒什麼吧?
隻是警察的薪水和福利雖然相當不錯,卻逐漸供不起他的開銷了。這些年來他根本沒留下什麼積蓄,當年兄長殉職後的撫恤金也都在父親治療期間花光了。而留給母親的養老金,他再怎麼混蛋也不會碰。
但無法否認的是,當他因為信用卡透支過大無法償還,在多次延期後面臨被銀行起訴的困境時,有那麼一瞬間,他動搖過這種堅持。
甚至在面對那一疊疊的催賬單時,他有認真考慮過借高利貸。身為二課的刑警他知道不少高利貸公司的背景,他想過他們一定很樂意給他提供一點方便,說不定會為了某些原因不要他還了呢?
他唯獨沒想過的就是向同僚,向松本清長這些因為兄長的關系一直關照他的前輩借錢。他是他們眼中“森村警視的弟弟”,他怎麼能破壞這種形象呢?
然後,他内心許久的掙紮和快要被銀行逼得喘不過氣來的壓力,都被枡山憲三輕飄飄地解決了。他真心感激枡山先生,何況對方後來又給了那麼多好處,他能回報的也不過是提供一些消息,以及短暫地讓出身份。
所以,他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
“我早就看清了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森村克幸這句話說得十分坦然,“森村家以前都是泥腿子,是住在森林邊的農民。到現在,也不過有一個年紀輕輕就殉職的警察長子能向外說道兩句。沒有家世,沒有後台,即便托庇于兄長留下的人情,我一輩子也隻能當一個普普通通的警察。我還想要得到什麼,隻能靠自己——隻不過,我失敗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