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需要……”皮斯克呼出的熱氣又一次填滿了氧氣面罩的透明内壁。他始終盯着對方的表情,他看得出來朗姆眼裡閃過的兇戾,收起了生硬對抗的态度,用虛弱的語氣輕聲說:“我給Irish了,東西都在他那裡。”
朗姆對上皮斯克探究的眼神,發出“呵呵”的冷笑,心裡則暗罵一聲:老狐狸。
如果他相信這是實話,那就該去找愛爾蘭。眼下愛爾蘭不知所蹤,皮斯克早就知道愛爾蘭能逃脫?還是他在愛爾蘭那裡提前留了後手?想起正在找愛爾蘭的白蘭地,他想,又或者皮斯克在期待自己會因為愛爾蘭和白蘭地起沖突麼?
如果他因為皮斯克回答得太輕易而懷疑這是謊言,但又沒法證明這一點,皮斯克則可以一口咬定說的是真的,隻是他不肯相信。
沒關系,朗姆面色不變地想,他用不着找愛爾蘭,也就用不着分辨皮斯克說的是真是假。
“Irish?我找不到他。你不是不願意他跟随我麼?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想強人所難。”朗姆假笑着攤了攤手,“不過,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可是記得你上次說過,你的記憶就是‘通訊錄’的備份。既然如此,你就把你的記憶貢獻出來吧。不用你動手,你隻要動動嘴,把你知道的名字和聯絡方式說出來就行,是不是很簡單?”
他一副替人着想的體貼模樣,卻讓皮斯克隻覺得身體更冷了。他原本在愛爾蘭那裡表現出來的笃定,此刻接觸到朗姆森冷的眼神時,開始不可抑制地動搖起來。
“現在?”縱使心中不安,皮斯克依然保持着鎮定,試探地問道:“你也看到我現在這個狀态,就算我說了,你會相信比記在本子上的文字更可靠嗎?我想,最後你還是會想辦法去找可以驗證的記錄,不是嗎?”
朗姆咧嘴,“難道不是你希望我相信嗎?”他欣賞着皮斯克聞言難以抑制變化的微表情,輕輕擊掌。
外面推門進來一個男人,肩膀寬闊,高個子,尤其經過朗姆身邊時,看上去十分高大,也因此他的背脊不免帶了些微駝。即使穿着醫生的白大褂,他瞧上去更像屠夫或者幹力氣活的工人。
男人戴着手套,推着移動小推車停在床邊,随後以與身軀極具反差感的輕盈靈敏的動作,從密封的管狀物中提取藥劑,壓住床上病人的手臂并消毒,眨眼就完成了注射。
皮斯克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隻注意到他凸出的眉骨和厚嘴唇,伴随着皮膚輕微的刺痛——應該說他肌肉深處和胸口泛起的悶痛也讓他進一步忽略了手臂被注射時的那點針刺感——他才慢半拍似地問:
“你給我注射了什麼?”
朗姆露出一個陰險又冰冷的笑。
“你不用知道。”
皮斯克還想問什麼,張開口,身體卻開始抑制不住地發抖。短短幾秒内,他感到腦袋發燙,仿佛是被灌了一腦袋的鐵水般。他瞪着眼,嘴張大到極緻,但愣是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因為他已經發不出聲了。思維如同被高溫融化了一樣,他很快再也無法思考,四肢卻冷到麻木,像是被凝固在冰塊裡瞬間凍結。
連接在他身上的監測儀器不斷發出刺耳的警報聲。過了好一陣子,大概有五六分鐘的時間,儀器的蜂鳴又回歸了平靜。所有的數字重回規律的區間跳動,如同來回振蕩的鐘擺,始終保持着高度精準的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