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和馮昌走在第一排,依次後面是榜眼、探花之流,單這項儀式已花了三刻鐘。
待衆人落座,筵席正式開場,平地上狀元一席,榜眼、探花行二,其餘二十餘名進士每三人一席。
宮廷雅樂奏起,張瑛笑着大喊了聲開宴,頃刻間,宮女端着佳肴美酒魚貫而入,觥籌交錯聲不絕。
蘇玉瑤端坐觀禮許久,也是餓了,端起碗喝了口紫玉漿,不巧發現她視線最直接的落點就在祁淵那處。
不知為何,她自作多情地覺得祁淵餘光也在看她。
女子心中别扭,便有些刻意地往左,不小心壓到了秦執的袖口,男人轉過頭,淡哂道:“狀元郎一招未出,王妃就快繳械投降了。”
“啊……王爺是何意。”
“王妃就繼續裝傻。”她以為她掩飾地很好,但他牽着她的左手,怎麼感知不到她見到祁淵時的那陣僵硬。
他本不該在意,畢竟一直以來,他認為自己要的是蘇玉瑤的人,然而現下……他卻不大高興。
蘇玉瑤聽出了他語氣裡的陰陽,她不想在他離京前再惹事端,便曉之以理道:“王爺,祁公子于我隻是舊友,譬如你若遇到孟小姐,你也會有所情緒的。”
秦執挑眉,“你說誰。”
“孟大學士的女兒,孟靜荷,王爺救過她。”按秦執的脾氣,若非有情意,怎麼會好心出手相救。何況太後也屬意孟小姐,說明他們之間定然相熟。
蘇玉瑤猜對了部分,孟家是秦家祖上的表親,沾親帶故,因此太後得勢後一直有意扶持孟大學士。
但這和秦執無關,他救孟靜荷完全是場意外,當時若不托起她,她會絆倒他的愛馬。
“所以王妃覺得,本王和孟靜荷也是青梅竹馬?”
“嗯。”
秦執不置可否,搖頭輕笑,無言以對地喝了口宮女新送上來的乳酒。
蘇玉瑤也不知自己想的對不對,反正将話頭引到了他身上,成功遏制了他繼續關注祁淵。
小皇帝吃了會肉填飽了肚子,離開座位跑到秦執那邊,“小舅舅,你這次來怎麼沒給朕帶冀州的白雕翎,你答應給朕的。”
秦執笑道:“皇上許我什麼獎賞,次次找我拿好處。”
李明稷手肘撐在榫案,嘿嘿一笑,“誰讓朕就你一個舅舅啊。”
蘇玉瑤瞧他們鬥嘴,她以為王爺和太後不睦,連帶會讨厭皇上,可他們相處這樣好。
秦執從腰間抽出一支白雕的長羽,小皇帝一看眉開眼笑,抱在懷裡像得了寶,“小舅舅,朕決定賞你個金口玉言,就祝你和小舅母早生貴子!”
蘇玉瑤乖乖吃着盤中餐,蓦地聽到有關她的,差點噎住。
“好,借陛下吉言,本王今晚努力。”
李明稷正在把玩手裡的白羽,心不在焉地附和,“小舅舅晚上努力什麼啊?”
蘇玉瑤嘴裡還咬着菜杆子,紅着耳朵實在聽不下去,在案下輕輕踢了男人一腳,秦執這才淡笑着不再多話。
……
祁淵即使在和同窗推杯換盞間,也有留意高台,因此将蘇玉瑤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比誰都了解,玉瑤長相豔麗,其實是端莊守禮的女子,他從不舍得輕慢,是以很少看見她臉紅如此的模樣。
好看的讓他恨。
筵席過半,靜坐席上無非是賞花行令,聽聽文士子們作詞,武舉子個個無聊地喝悶酒,忽然有人提起三年前的鷹揚宴,燕王曾陪同學子打了一場馬球,不知今日可否再現。
小皇帝很是羨慕,可惜他去不了,“朕做不了主,你們問燕王。”
壯碩兒郎紛紛秀出肌肉,期待地盯着秦執,男人轉過頭,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問道:“王妃想不想看?”
于是,齊刷刷期待的眼神,從男人身上挪到了美貌王妃身上,蘇玉瑤還能怎麼答,自然是:“妾身想看。”
秦執笑道:“好。”
座位上的武舉子們興奮的一躍而起,勾肩搭背開始讨論隊伍分法,燕王分哪一隊是首要的競争,這空前高昂的氣氛使得一旁的作詩吟唱被完全壓了下去。
祁淵靜坐看完全程,秦執和蘇玉瑤之間隐約的暧昧讓他嫉妒,他忽然明白了孟靜荷為何迫切,他好像的确不該等。
青年下定決心,倏然站起,“皇上,臣有一個想法。”
他的嗓音清潤,衆人聞之安靜。
李明稷撐着下巴,“祁愛卿說。”
“馬球不重蠻力,而是講究靈巧配合,抟心壹志,我們文科士子也并非都是體質羸弱之輩,難得今日文武同席,不如趁此機會,讓我們共同比試一場,以襄盛舉。皇上以為如何。”
文和武之間一直存有鴻溝,各自為營,祁淵這番話得到了部分好勝心強的文舉子支持,更重要的是,很得愛看熱鬧的小皇帝的心。
李明稷早聽膩了詩詞歌賦,連忙表示贊同,“朕同意!”
“那,燕王覺得呢。”
祁淵目光溫和地看過去,秦執勾起了笑意,他先前還真以為,狀元郎可以沉得住氣到最後,原來也不過爾爾。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