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在馬賽度假時,誤打誤撞進了一家當地有名的紋身店,走出來後身上就多了一塊完全遮蓋住傷疤的圖案。
是個蓄着濃密胡須、頭發鬈曲的男性老者,外貌仿照古希臘人像雕塑繪制,在雷電星辰的簇擁下顯露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
黎念指尖滑過凹凸不平的印痕,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揪住,連呼吸都變得刺痛。
那段不為人知的經曆被他一人承受了下來。她這麼多年還一直怨怼他沒有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她總覺得紋身的樣式和位置很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來之前是在哪裡見到的。
“為什麼要紋個外國老頭在身上?長得好兇哦。”
平日裡高高隆起的胸肌在放松狀态下竟然是軟綿綿的。黎念用手指戳了兩下,很有彈性。
謝持難耐地悶哼了一聲,拼盡全力克制住反客為主的沖動,咬着牙解釋道:“不是外國老頭,是宙斯……”
快要聽膩味的字眼。
黎念有些嫌棄地聳了聳鼻子,撐着他坐起身。
她一邊趁人不備悄悄撤退,一邊無情吐槽道:“又是宙斯,你都快變成一個巨大的宙斯周邊了,打算什麼時候回你的老家奧林匹斯山呀。”
謝持聞聲不禁失笑,把她重新端端正正地按回去,出手很是迅捷。
“念念,宙斯是射手座的守護神,這可是你教給我的,怎麼就忘記了呢?”
黎念還沉浸在劇烈失神中,迷迷糊糊聽到他所說,渙散的目光一點一點凝聚到起來,垂落在他眉眼間。
對方看起來是那般認真又嚴肅。
她少女時期特别愛到謝持家的書店去看星座雜志,還要拉着他一塊研究每日運勢。
對了,她就是射手座。
-
十二月底,轉左座模拟機考試于羊城飛培基地如期舉行。黎念毫無懸念地通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便要為聘機長的檢查做長期準備。
她原本計劃回請一頓晚餐為謝持慶生,并在經濟條件能夠負擔的範圍内精心挑選了一整套始祖鳥的戶外裝備,隻待合适的時機親手奉上。
可惜事與願違,調度不解風情,偏巧給她排了蓉城過夜的航班。
彼時臨近新年,謝持手裡做不完的實驗和寫不完的報告雪片似的堆到了一起,每天忙得分身乏術,完全沒有辦法請假離京。而黎念找不到臨時救場的同事,最後隻能無奈推掉和謝持的約會,硬着頭皮飛下去。
所幸“外站”是家鄉,黎念抽空回到北星巷,陪着黃麗娟提前吃一頓來之不易的跨年飯。
兩人還在謝持生日的前夜和他打了視頻通話。
謝持被黎念遙控指揮着,在曾經勉強度日的次卧裡找到她提前放好的禮物,然後架好手機,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盒。
他把沖鋒衣套在身上,看着屏幕裡面的自己,左右轉身打量一番,毫不吝啬贊美之情:“謝謝老婆,我很喜歡。”
平時私底下這麼稱呼就算了,當着黃麗娟的面,他怎麼好意思肉麻起來。
黎念聽得臉頰微微發熱,捂住手機聽筒,把在旁邊咯咯笑的黃麗娟一把推開。沒想到黃麗娟愈加放肆,差點沒笑岔氣,按着肋骨下方嗷嗷喊疼。
“都怪你,把媽吓壞了。”黎念不分青紅皂白就怪到謝持頭上。
揚起的嘴角卻怎麼都壓不下去。
謝持很配合地湊到鏡頭跟前裝作檢查傷情,然後鄭重其事地鞠了個躬,和黃麗娟道歉:“媽,對不起您。可是我真的很喜歡。”
黃麗娟哭笑不得,連聲說了幾個“好”字,擺擺手離開。
黎念回京城的航班被安排在了跨年夜。
飛行所經之處,從四面八方升騰而起的煙火拖着絢麗尾迹直沖雲霄,在空中緩緩鋪展又迅速消逝。不斷閃爍的金色光點與城市燈火交相輝映,恍若天上銀河倒映在水中如夢似幻。
後座的二副第一次見到此等勝景,興奮得偷偷拿出手機錄像。機長非但沒有制止他的行為,反倒十分淡定地呷了口保溫杯裡泡得發苦的茶水,讓二副得空把視頻AirDrop過來。
黎念在和空管互道“新年快樂”的間隙,也厚着臉皮要了一份拷貝件。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要在第一時間和誰分享驚喜。
落地後,黎念發出去的視頻還在緩慢加載中,聊天框下方緊接着跟進一條新消息。
當她從萬米高空俯瞰滿地流光溢彩時,謝持也正在擡頭仰望同一片星空。
這一次,黎念沒有再躲閃。
新年伊始,在海雲大廈僅剩的零星幾點燈光下,她撒開手中的飛行箱,義無反顧地撲進了早已為她張開的懷抱裡。
其他機組同事也是第一次得見黎念丈夫的真容。
大家心照不宣地加快步速離開,為他們留足獨處的空間。
“怎麼辦?”黎念不慎吸入寒風微喘着,呼出來的氣瞬間凝結成了白霧。
謝持低頭看她,眼神裡的濃情蜜意摻雜着幾分不解。
她依偎在他堅實溫暖的懷抱裡,調整半天呼吸才終于緩過勁來。臉頰酡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不知是被凍壞還是怎的。
“現在才說可能有點晚了,但是,我好像真的有點愛上你了。
“謝持,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