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尴尬的鬧劇之後,幾個人倒還和平,才正兒八經地開始了遊樂園遊玩之旅。
季程和程姗姗想玩激流勇進和過山車,蔣唱晚方才等他們的時候就玩過了,此刻不想碰這麼激烈的,于是就坐在下面等他們。
“你們去吧,我剛吃太撐了,怕吐出來。”她擺擺手。
季程一邊往前走,一邊嘴賤,“喲,那麼尴尬,也沒耽誤您少吃啊。”
蔣唱晚:“?”
“季程你要死是吧!”她站起來,往前追了兩步,作勢要去打他,吓得季程立馬拽着程姗姗進了檢錄處。
“切,小學生。”
蔣唱晚撇了撇嘴,轉身走回來,卻沒有立刻坐下,而是歪着頭,神情稀奇地看坐在長椅另一端的人。
沈衍舟緩緩挑起眉:“?”
“幹什麼?”
“你在笑啊,沈衍舟。”蔣唱晚仔細端詳着他,有些驚奇的模樣,“我還從來沒看你笑過呢。”
沈衍舟斂起嘴角那點輕微的弧度,有些無言地看了她一眼,“你是霸總的管家?”
蔣唱晚:“?”
她頓了兩秒,眼睛裡的驚喜更明顯了,興奮道,“你連霸總管家梗都知道啊!”
就是那個霸總的管家總會在霸總帶着女主回來之後,感慨地對女主說,“少爺已經十年沒有笑過了”的梗。
“我還以為你都不知道這些的呢!”
沈衍舟:“……”
“我隻是看得少,”他無言道,“又不是不上網。”
“但是你之前就給我一種不上網的感覺。”蔣唱晚在他旁邊坐下來,還是忍不住驚喜,時不時偏頭看他。
“你想知道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嗎?”
沈衍舟很幹脆,“不想。”
“不行。”蔣唱晚更幹脆,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似的,“你必須知道。”
沈衍舟:“……”
“你之前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頂頂頂好的好學生。”蔣唱晚用了好幾個修飾詞,來形容沈衍舟給她的感覺,但又覺得好像不夠似的,很輕地蹙了蹙眉,繼續道,
“就是那種,學校裡最常見的,戴着厚厚的鏡片,每一天每一天都埋頭讀書,眼睛裡隻有學習、考試和分數,把考上某某大學當成自己一輩子執念,除了學習上的事,其他都一無所知的人。”
她盯着前面吵鬧嬉笑的小孩,掰着手指,認真地細數道。
很少見的神情。
自沈衍舟認識她以來,一直都覺得她是一個極其活潑開朗、鬼點子頗多,對生活極其富有能量的女孩兒,很少看到她如此認真的神情。
午後的陽光落在她臉上,把小鹿眼上的睫毛都照得十分清晰,忽閃忽閃,在臉頰上落下一片晃動輕顫的陰影。
……很靈動。
沈衍舟頓了幾秒,才移開視線,嗯了一聲,好像從未從這場談話中分心似的,若無其事地接着問,“這樣不好嗎?”
“東亞式的教育,一直都是放棄掉現在的一定自由,來換取以後的自由。”沈衍舟垂着眼道,“大環境驅使之下,無可避免。”
“嗯,我知道。”蔣唱晚點了點頭,依舊看着前面。
“但我也始終覺得,人不應該活成那個樣子。”
“十幾歲的大好青春,被壓在必須穿上的肥大校服裡,被壓在沉重的書本和厚厚的鏡片之下,被壓在無窮無盡,由分數和排名帶來的壓力與焦慮之下……”
她頓了頓,“我覺得不值得。”
“你也别先急着反駁我啊,”蔣唱晚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左右來回晃了晃,“我沒有說學習不是件好事,我隻是不喜歡那一種為了學習而犧牲掉所有興趣愛好的生活方式。”
“相反,我非常喜歡那些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的人。”
蔣唱晚說完這句,終于把視線從遠處旋轉的摩天輪那裡收回來,偏頭看着身旁的人,輕聲道,
“我喜歡那種,能把學習、生活、興趣愛好,各方面都平衡的很好的人。”
“怎麼說呢……”她想了想措辭,“他們身上會有一種遊刃有餘的感覺,好像天生就是厲害到,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
“我很佩服這種人。”
沈衍舟側臉看着她,輕輕嗯了一聲,接上下半句,“你也想成為這種人。”
不是反問句,是陳述句。
好像他能夠從蔣唱晚平直普通的、半點兒不涉及自己的叙述下,感知到她隐藏的想法和情緒一般。
……非常的,敏銳。
蔣唱晚頓了頓,移開視線,很輕地“嗯”了一聲。
空氣寂靜片刻。
接着,沈衍舟在她耳邊,輕聲開口。
“其實你口中那些‘各方面都很厲害的人’,也未必沒有付出相應的努力。”
“世界上的東西都是需要籌碼的,類似于等價交換,盡管有例外存在,但絕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遵循着‘你付出什麼,就得到什麼’的原則。”
“好身材的人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在健身房訓練,學習好的人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在讀書和考試上,那些在各行各業有專精的人,也同樣地付出了同等的努力。”
“先天差距固然存在,但努力也必不可少。”
說完,他頓了頓,似乎是覺得這些話聽起來太空,索性想了想,“拿我舉例吧。”
眼看着蔣唱晚轉過頭來,小鹿眼圓睜,秀氣的眉毛向上挑起,似乎是有話要說,沈衍舟從善如流地接道,
“盡管我知道你剛才舉例的‘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人’裡,不包括我。”
“我隻是想舉個例。”
于是蔣唱晚看了他幾眼,頓了頓,收聲。
沈衍舟沒控制,又彎唇笑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如果他真的是小說裡的男主,而他身邊也真的有一個管家的話——
那個管家可能也真的會對今天的他說,
“你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笑過了,小沈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