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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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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渡即将達甯波之前,李文樹終于換下了那件紅睡袍。

他的西服常年隻有黑、白兩色,那時換了,便又換上另一件上等的白西服。他在紅簾拉下的長鏡前系領結,系了又系,在鏡中他望着她在那裡仿佛認真地寫着信,突然,他将即将系好的領結徹底松開,重收了起來。

他問她道:“在寫什麼?”

她回道:“胡桃帖。”

走近了,見她仍低着眼。他念完她紙上寫下最後一句道:“緻此子者,大惠也。”

這是李文樹第一次讀她寫的字,觀賞她的第一封字帖,結婚之後她寫下許多許多封,但一字一句念出來,他卻無法懂得其中意義。就如同她後來學英文學摸牌的辛苦。

甯波的氣候并不十分寒冷。于是玉生坐着時,那件披肩也不披着了,直至收好寫好的字帖放起之後,咳了兩聲,才知道冷。她拉開長鏡,從鏡後的衣架子上取下披肩,才窺見鏡下原來放着一隻皮箱子。

她第一次見他時,他提着的那隻皮箱子。

李文樹在鏡像中笑道:“太太,你不吃牛肉?”

然後玉生便回過臉,立即聽見敲門聲。

她匆匆地回了一句道:“是的,不吃。”

然後門被輕推進來,随後進來的仍是上一次的男人。他低着臉,将兩個玻璃餐盤擺放在方才寫字的桌上,盤中是兩塊大小相同的,色澤鮮豔的煎魚肉。

放下後,男人立即出去了。

李文樹注道:“你不吃牛肉,我是記起來曼琳小姐曾囑咐過。船上本有一大塊上等的牛肉,如今隻能擱置了,回上海後,我也要記得告訴安華姑媽,你的餐食裡不要出現牛肉。”

玉生道:“你好像在養一隻貓,或一匹馬。”

李文樹微笑着并不回她的話。

玉生又問他道:“這是你釣的魚嗎?”

李文樹道:“不是,是我買來的。”

玉生道:“哪裡買?”

李文樹道:“在昨晚險些撞上的那艘小船上。”

玉生吃了一口,并不講好壞。直至李文樹自己也送了一塊入口,忽地,她問道:“要多少錢買來呢?”

李文樹道:“一個金币。”

玉生卻隻是點了點頭。

然後李文樹便從此刻就明了——林玉生哪裡會知道什麼是“錢”呢。就如同此時此刻她不會為一個金币去買一條魚而驚歎,所以後來她在無用的博弈上輸給蘇姨太,或另幾位太太的流水賬,也仿佛是早就注定了的。他倒不從讨厭她在錢财這一點上的愚昧,隻因她在某些方面是出奇的精明,就像吃了幾口魚肉後,她突然記起波斯的馬鞍,她說如果将那馬鞍的皮面制成魚鱗紋的皮面,拿去售賣大概也可以賣上一個金币。

要出房門前他常常會回過眼來望她,問道:“今天的太陽很好,不出來嗎?”

玉生卻問他道:“上海會不會下雪?”

李文樹道:“會的。”

“比南京的雪大?”

“要小一些。”

“多小呢?”

李文樹笑了笑,重将房門合上了。那兩隻瓷白盤子他收起來,接着,他拿起報面放在桌台上來看,彼此對坐着,她看見那報面有些是中文字樣,有些是英文字樣,但她是從不看報的。報中刊登他人的趣事趣聞,與她又有什麼幹系呢。

李文樹忽然道:“甯波過後,就真正要在黃浦下船。”

他将報面翻開來,正中仍然登着那則訃告,于是他折了起來,不再看報。報後她的神色低垂着,并不回他的話,直至他問道:“海上一天,地上十年?”

她不明所以,隻是擡眼望他。

他注道:“你仿佛很無趣。”

于是她回道:“我隻是在想今天是第三天,還是第四天,這艘輪渡上沒有一個時鐘,除了你手中的表盤。我有時連白天黑夜都不清楚。”

他又笑出聲了,道:“哦,難怪你昨天傍晚問我——現在是不是睡覺的時間。”

她淡淡道:“因為我并不會看手表。”

李文樹的那隻銀白手表,是初到英國求學時戴上的。戴了十幾年取下來的次數屈指可數,聽見她的回話後,他卻解開了表扣,輕取下來之後,推向她的面前。

他指着轉動的時針,道:“這是幾點鐘?”

她注視着,道:“四點鐘麼。”

他道:“是五點鐘了。”

她低着眼仍注視着,不回話。

他又道:“但四與五,到底不是日與夜的距離,隻是表面将時間刻下了。”

接着,她拾起那塊手表,重将表戴回他的手上去,他的手很薄,并不厚重,但十分寬大,足抵她兩隻手掌。

船窗仿佛變得巨大無比,将海上的日光全部鎖了進來,猛然地灑落在兩張困倦的面容上。沒有離開南京前,玉生是常愛睡午覺的,但幾天來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時間湧上困意,隻因昨晚起了風浪,前半夜她昏昏欲睡,并不十分入眠。

李文樹似乎從不是貪睡的人。

他閉了閉眼,也隻是因為那日光太好了,而後便又立即清醒了起來。他靜默地看着她為他戴好表盤後,起了身,走到長鏡下,撿起了那隻不知什麼時候跌落的皮箱子。

他送她的那顆珍珠墜,也是從那隻皮箱中取出來的。此時跌落的,卻是一張張花白的影像,望真了,那實際是白的臉、黑的雙眼,像是波斯。

李文樹撿到她面前去,于是她才又發覺——是李文樹。

波斯的影像是很小很小的,它那張高揚的馬臉時常藏匿在李文樹微笑的面容之後。李文樹在英國的裝束和此時此刻無異,仿佛永遠是上等的西服、精細的領結。隻有一張在她的手中落下了,然後她撿起來,才望見,他竟然穿了一件朱青長褂子。

幾乎不像是李文樹。

他在她的疑惑中回道:“拍這張時,年齡應該和你一般大。”

她不知為什麼明知故問,道:“這是誰?”

或者是因為影像中的人與面前的李文樹判若兩人。要細細看,原來濃郁的雙眼是相似的,隻是曾怯懦地低着,面上沒有一點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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