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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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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樹笑了笑,道:“即便隻能剩下一個人,也必然是梅娣。我在英國時沒有雇傭傭仆,所以不記得好的傭仆是什麼樣子,才問問你——留下鴛兒和梅娣兩個人嗎?”

玉生道:“愛喬不是傭仆。”

李文樹睜眼注視着她,她思索了,又或者是立即點下了頭。

房門外的燈光一盞接一盞滅去了,隻餘下綠皮椅前細細點點的燈影。她過了一會兒才回了他的話道:“從前成笙住這裡時,鴛兒在嗎?”

李文樹道:“她是今年,在我們回來前不久新雇傭的。”

玉生不再問話,像是默認了。隻是想一想,又問起另一個人,她道:“愛藍為什麼要寄宿呢?”

李文樹道:“她上的是女子學校,所以從前兩年也一直寄宿,如今我們回來了,她短時間内還不能适應,還是讓她去學校先住着。”

玉生道:“她願不願意?”

李文樹笑道:“當然,愛藍隻會做她願意的事。”

而後,他注了一句道:“愛藍是比你大一歲,但你是她的長輩。”

玉生仿佛茫然地。

之後,李愛藍便回到了寄宿的日子。玉生沒有和她說過許多話,數起來竟隻有四句,除去第一次見面時說的那兩句,隻餘下一句“是你說的嗎?”和另一句“你要不要喝?”。那是隻有她與她在前廳的那一天,上海下了一場大暴雨,雨聲和雷聲交替不絕之後,突然有一會兒是寂靜無比的。李愛藍在那寂靜中打開了前廳的門,玉生正在晦暗的廳面中靜坐。她見李愛藍無聲的走過眼前,而後,又倚在那張獨屬她的黃梨玫瑰上,底下鋪她最愛的李文樹從英國為她寄回的紅薔軟墊,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那時,方對視上了玉生。

李愛藍仍是不笑的。她隻是點一點頭,并沒有立即與她問好、說話。

玉生道:“好大的雨。”

李愛藍又點下頭。

她的身軀修長,站在玉生面前時,将那一點點灰白的日光都遮去了。李愛藍隻又無聲地,低下身,直至肩頭輕碰了一下玉生的肩前,手伸到她的肩後去,從那片山脈椅身後的茶台上,她拿起一個精工細作的雕面鐵盒,五角高筒樣式,打開來,苦澀的香氣頃刻間瘋狂地蔓延。

李愛藍閉着眼,道:“是你說的嗎?”

許多時候,玉生都不以為她是在同自己講話。因為她并不望着她。

于是玉生靜默着,沒有回話。直至李愛藍的眼睛從盒面移到她的臉上,李愛藍又問了一句道:“你要不要喝?”

玉生道:“謝謝,不用了。”

接着,李愛藍取出那一個小小的金銅細嘴長壺,白麻布中濾下的是一滴滴極黑極苦的咖啡液,落在壺身中的小玻璃瓶,聲聲如細雨。

李愛藍抿了一口,無言地,出了前廳門去。

她赤着腳,踩在濕漉漉的廊上,玉生窺見她腳上的點點朱紅。她很美,似乎很像孫曼琳的美法,但又不怎麼像,孫曼琳不會有她一半的冷漠。

李文樹回到上海後幾乎再也沒有像在南京那樣悠閑的日子,隻有某一天他早上醒來,直等到中午時分他才乘車出門,然後将玉生的回信送到了郵局。李愛藍回校也仍然是李成笙送去的,她離去前問梅娣道:“哥哥去哪了?”

梅娣笑了笑,隻是回道:“銀号。”

其餘不多的時間,李文樹還要到他在寶山租賃的馬場去,那兒如今隻養着波斯一匹馬。波斯下了船後和玉生一塊生了場大病,但它卻好得很慢。後來李文樹不知委托誰請了一位馬師來照看它,李文樹才漸漸少去寶山了。

玉生變得極少睡午覺,她有時會出神地望着梅娣擦玻璃器具。梅娣每天都會在午後将前廳的各式茶碗壺杯擺上餐台,餐台推到院中,她取出一塊幹淨的帕巾輕輕擦拭過許多遍。家裡的掃除從不用她去做,玉生後來才知道,她也隻是在消磨,畢竟安華姑媽不在的時候,偌大的公館寂靜的像是沒有一個人,高牆外面偶爾飛快地閃過一聲聲如細蚊的叫賣聲。

“小馄饨啦——”

終于有那麼一聲,叫醒了她似的。

玉生倚在前廳門前,拉緊披肩,喚了梅娣道:“梅娣。”

梅娣道:“太太想吃?我就去買來呀。”

她放下帕巾,笑着起了身。但玉生伸出手去,道:“我和你一起去。”

梅娣道:“今天天冷。”

玉生道:“我身上暖得很。”

玉生走下廊階,将梅娣披在前廳椅上的外套一同拿了出來,走近時,她為梅娣披上身去。梅娣驚了一驚,忙取了過來,倒不像自己為玉生披衣時那樣自在。

館門前落了鎖,梅娣取匙時邊高喊道:“您等一等呀。”

于是馄饨攤子遠遠地停住了。館門打開,玉生望見弓着腰的中年男子從攤後轉身出來,他一身藍布長衫讓玉生以為自己短暫地回到了南京。

但他開了口,道:“李太太,侬好,要幾碗?”

梅娣怔一怔,随後點頭回他道:“您倒長了雙慧眼。”

男子道:“愛藍小姐在不在?她要是在,也會吃上兩碗。”

玉生淡淡笑道:“愛藍去上學了,如果您每日都來,她總有機會吃上的。今日就請您先為我打上六碗吧。”

梅娣道:“太太吃的了嗎?”

玉生道:“我剛才見有四人在修枝——這會兒應該修完了,待會還要勞煩你為我送去。”

梅娣笑道:“飯廳一天是定好四頓的,她們吃了也說不準。”

玉生道:“今天下午吃的是桂花藕羹,開了胃,剛好可以拿去填一填胃口。”

梅娣笑着,不再多言,隻低着臉向男子的馄饨攤前靜候那六碗馄饨。巨大的銀面圓勺隻落了六勺,便裝好了六碗,天冷,騰騰的霧氣并沒有直撲到人的臉上去。

那碗底一片雪白,沒有一點綠蔥存在過的痕迹。玉生坐在五角圓亭中仿佛吃了許久才吃完,一直吃完天暗去了,忽然一輪巨大金色光影打在牆面上,她透過院門的縫隙望見李文樹的車子駛進了館門,停在了館門後,他下車後便迎上了梅娣。

梅娣喚他道:“您回來了,堂少爺等着您的電話。”

李文樹道:“太太呢?”

梅娣道:“在小院。”

李文樹道:“梅娣,今晚不要備我和太太的飯,我要帶太太出去用飯。”

玉生記得晚飯已備好了。但梅娣仍然點下頭,一邊接過了李文樹的外衣。

李文樹在前廳逗留片刻後,進房門時,玉生仍沒有将睡袍換下。她在書台前看報,那也是她第一次看上海報面,上面有許多無趣的新聞、漂亮的女人,翻到最末,還會有新開張的西洋餐廳的插圖,注一行英文,旁的小字才是中字,寫道:“如您光臨,蓬荜生輝。”望真切之後,玉生才望見正上方“安平飯店”四個大字。

李文樹笑道:“太太難道不知道現在是七點鐘?”

玉生擡眼,道:“我估摸着是這個時間。”

李文樹道:“你像是要睡了。”

玉生道:“我剛才吃馄饨時,弄髒了衣服,所以洗漱了。還沒和梅娣說我今晚不用飯了,天氣冷,總有些懶懶地。”

李文樹道:“飯廳做的馄饨?”

玉生道:“并不是,外面買來的。”

李文樹的外衣正挂上了床前的長衣架子,道:“你要吃便和梅娣說,她會讓人去做。”

玉生低下眼,翻頁過來一篇報面上正映出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那是一則新上映的戲劇廣告。不知什麼時候李文樹也看見了,他忽然近在咫尺地倚上她的肩頭,他的頭發松松散散撫着她的耳根,随後他問她道:“看出神了嗎?”

玉生一怔,道:“羅密歐與朱麗葉——他們是誰?”

李文樹笑了,笑出聲。他環過她的肩頭接過她的報紙,回答道:“這是戲劇裡的名字,這個美國女人本來的名字不叫羅密歐,也不叫朱麗葉。”

玉生道:“我看見“殉情”兩個字。”

李文樹笑道:“如果你要看,愛藍最愛看這樣的戲,等她從學校回來我讓她陪着你去看。”

想一想,他又注一句道:“殉情這樣的戲碼我是最不喜歡的。”

玉生合上報面,道:“沒有,隻是忽然翻到而已。”

她仍然坐着,直至他從她的肩上離去了,走到了床前,簾幔前,脫去了裡衣。她不會回過眼去看一眼,但隻想着這無非是夫妻間最平常不過的事。

然後,她聽見他在身後重開了口,說道:“太太,待會我們到隐春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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