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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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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上了床,他拉下了電燈,再到他換了睡袍同上了床,她的雙眼也仍然睜着。翻來覆去入不了眠,天長夜短變成長夜漫漫,她數着他手上的鐘表聲,走過了幾下,停住了幾下,不知數了多久才有些許的困意,襲來之後立即像狂潮一樣淹沒了她,她熬不住睡去了。一夜無夢,直至天發白将醒時,她才夢見他,竟是夢見他端了醒酒湯坐在那裡的樣子,他仍然一句話也沒有同她說。所以再分不清是記憶或是夢境了。

“太太。”

李文樹已穿上了外衣,他在幔帳外喚她。

聽清了,原不是他,她睡得這樣渾渾噩噩,竟然會将鴛兒的聲音聽成他的。她也不知為什麼自己偏要故意地咳了一聲,他便忽然走到幔帳前,拉開了幔帳。

他低着身,卻與夢中判若兩人,笑道:“這會才九點鐘。”

然後又回過臉去,他問鴛兒道:“為什麼這樣早來叫太太?”

鴛兒細細聲回了什麼,她聽不清。

于是玉生拉上幔帳,邊道:“是我請鴛兒叫的,安華姑媽将我裁好的裙裝送去成衣店做了兩顆寶珠扣子,我約好了十點鐘去取的。”

李文樹道:“今天要穿。”

玉生道:“是,見蔣太太時穿。”

李文樹挽袖扣的手頓了頓,鏡前側過臉注視她道:“沒有聽你說過是今天。”

玉生道:“那是昨天忘說了。”

“你——鴛兒。”

忽然地,李文樹喚了鴛兒走上前來。

接着,他注道:“你打個電話到蘇先生家裡,說我下午不便和他吃飯。”

“為什麼不便?”

玉生仍在繞系住幔帳的流蘇穗子,隻是茫然地望他。

李文樹道:“我同你一起去蔣家。”

玉生道:“你不必為一個茶會爽别人的約。”

李文樹正要換上另一件白外衣。

白的顔色,他仿佛很愛穿着去做客。而另一件棕皮革的馬甲他脫下來挽在手上,玉生鎖好流蘇穗子,走上前去。

“今天我就自己去罷。”

玉生為他将松開的兩顆馬甲扣子扣緊了,低着眼,看見銅扣上是馬臉的雕飾。

李文樹靜默片刻,方道:“我請成笙送你。”

玉生道:“昨晚聽見安華姑媽說起,成笙今天約了一位小姐喝茶。”

李文樹笑道:“你如今的消息比我靈通。”

玉生擡眼望他,道:“悠閑的人往往耳朵會忙碌一些——我想着不如坐人力車去,今天陽光很好,曬一曬,亦不會打擾到成笙的約會。”

話落,緊接着傳來一聲愚鈍的破裂聲。

鴛兒正從書台前慌慌張張返回身來,坦誠道:“太太,我心笨手粗,打碎了您的東西。”

玉生知道那聲音是硯台。

但來到上海後她還沒有寫過一個字,那硯台擺在李文樹的書台上,也并沒有雕刻她的名字或者紋路,隻是鵝蛋形狀刻了一株常青樹。不知道的人望去,也許隻會以為是李文樹的硯台。

鴛兒皺着眉,道:“多少元?我賠您的,太太,若是不夠,盡管在我月錢裡扣去。”

玉生淡淡笑了笑,仿佛要減少她一些驚恐。

“那是我從前沒事拿石塊雕着玩的,不值什麼錢。”

鴛兒的眉頭始終緊縮,道:“那更貴重了。”

李文樹回過身,拿起一旁桌上的溫水喝了一口。

他開了口,注道:“太太已說了不值錢,下不再犯。”

鴛兒低着的臉紅了一半,煞白了一半。随後她輕手輕腳收拾了幹淨,才推開門出去了。

李文樹隻面無神色地望了一眼地上殘餘的墨漬,問了一句道:“梅娣呢?”

“回蘇州一趟。”

玉生在他即将戴上帽子要離去前,将那條帕巾折進了他的馬甲口袋中。

她淡淡道:“騎馬流的汗多,一條帕巾不夠用,我為你新做了一條。”

李文樹低眼望一眼,口袋中的帕巾,是她珍愛的那匹漢麻料子做的。

于是他低下身去,道謝一般,吻了吻她的臉。

然後,又在她抑制自己慌張的神色時,握住了她的手,打開手心,往裡面放了一枚銅金的金币,金币正中刻一個“李”字,細看仿佛又不是金币,“李”字正上鑽了一個小小的孔,珠鍊穿過金币背後一把小巧的銅金鑰匙,串成的實際是一條細細的鑰匙鍊子。隻是拿給她這金牌做什麼呢,這鑰匙于她又有什麼用處呢。

李文樹道:“如果你去銀号,拿這鑰匙能打開我的書房,我常在那裡面。”

玉生收起手心,将那條鑰匙鍊子收了起來,收在了她常帶的那個手包中,這個手包中的東西她從沒有遺落過一件,在她心中那便是最安全的地界。

李文樹出了門後,安華姑媽竟将早餐送到了卧房門外。她似乎剛外出回來,披了一件長外衣,外衣上,或是她的身上都沾上了香火氣味。

“我佛慈悲,這是佛祖賜的餐食。”

玉生隻是茫然地笑了笑。

安華姑媽注道:“早早去聽了捐鐘法會的經文,回來時,這是師父們托我帶來給你的。”

玉生道:“姑媽,怎麼是給我呢。”

說着,她接過安華姑媽手中的餐盤,送到了卧房外的小亭上,她在這裡吃過一碗馄饨,八角亭蓋遮住冷風,冬日也覺得暖和。她與安華姑媽對坐着。

安華姑媽道:“是的呀,畢竟那金鐘是你捐的。”

玉生的雙眼從那素金針、素鮑肉中擡起來,略為驚訝地睜了睜,而後道:“姑媽,我這鐘捐得我自己竟不知道。”

安華姑媽笑道:“那是因為,文樹是以你的名義捐的。”

玉生執的筷子落在素鮑肉上,忽然覺得,這素的東西原來比葷的要貴,要值一個金鐘。從前在南京,她仿佛從沒有如此接近過佛道,自此之後的每一個十五,不隻是今日,她都收到了這樣一盤金光燦爛的素食。

早飯用的晚,中午時分玉生并沒有再用午飯。十點鐘時她本是要出門去取那件旗袍,但安華姑媽竟為她取來了,遞給她時,安華姑媽望着那墨綠顔色,怔了一怔。

“這是去年時興的了。”

玉生回道:“多謝姑媽——這的确是我前年做的了。”

安華姑媽道:“百花齊放的日子,你倒不穿那件山茶紅麼。”

玉生道:“那一件袖口的絲線破了,梅娣為我送去補,還沒有補好。但紅綠又有什麼要緊呢,花開時綠葉也是會舒展的,人人争做花,無葉又怎麼有花呢。”

這句玉生随口一說的話,竟後來被安華姑媽記了許久。她想自己不就是愛做花的麼,去禮佛時選的花也要比任何人紅,比任何人香,不知多久之後她有一回去得晚,買不到鮮花,就捧兩盆吊蘭回來,隻因仍記得玉生說的“無葉怎有花呢”。

玉生坐上那輛從館門前揮來的人力車時,館内的電話正響了起來,是李成笙打來,鴛兒接聽起來的。鴛兒回了玉生已出門的消息,電話那旁的李成笙似乎語氣懊惱。

他不知罵了誰一句,道:“蠢人!以後公館的事是第一大事!”

最後,他冷哼一聲挂下了電話。

而玉生竟是不知道的,原來上海的人力車也要比南京的快一些。車夫瘦小的身軀穿過流水一般的人,從不停歇,隻在迎面将碰上穿軍服的兩個人時,他才轉了身往旁的窄巷中躲進去,巷中有私會的男女、流竄的攤販、蜷縮的乞者和賣煙的孩子,像是突然從那個繁華天地分出來的另外一角。

玉生的臉躲在了車内,沒有再去望一眼。

直至尖銳的嬉笑聲刺醒了她,然後她望見的隻是兩個漂亮的女人,她們将自己的臉塗成仕女圖般精緻的顔色,眉是黑的、唇是朱紅的、眼皮掃過淡淡的一抹金光。她們的頭發卻是從畫紙上跳到了上海最新興的報刊,那是安華姑媽曾拿給她看過的,一張印了最時髦的美國女人發型的報刊。

那如海浪般放肆翻湧後貼緊頭皮的秀發,一個女人留長了,一個女人剪短了。長的那個女人指了指玉生,道:“這是誰?”

細看,在年歲上,她比短的那位女人大一些。

“新面孔。”

短的那位女人回了話。于是不隻年歲,那神色、聲音都比她年輕了。她的平眉挑了一挑,尖着聲,仿佛是喚着玉生道:“太太,下車後請從東門進來。”

而後,玉生望見那輛載着兩位女人的汽車便從她所說的東門進去了。

鋼鐵一樣堅硬利刃一般細長的門欄開了鎖,欄頂矗立的每一個十字架直指向無邊的天際,天際之下實際隻是鱗次栉比的樓影,雪白的幢幢樓宇肅靜無比。人力車停駐後的不遠處,車夫低臉時接過玉生付多了的車費時,背脊正對向那中英文各注明的四個刻字:“外車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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