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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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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娣一早乘了從蘇州回來的船回到公館後,便收到了蔣太太送過來的許多藥品。

精緻的盒面中蓋了大洋貿易的紅章,開館門的兩人還以為要送到李文樹的書房去,半路梅娣見了,攔下來,皺着一道彎眉注視她們。

“寫着李太太收呢,還要送到哪去?”

卻又見她們膽小着,不敢回話,梅娣方松了眉頭,注道:“要時刻記得,李公館如今又有李太太了。”

兩人怯怯點頭。

梅娣道:“拿來吧——前門開着,叫上鴛兒一塊把送來的新地毯換到愛藍小姐的房裡,下午三點鐘前要将愛藍小姐的房間清洗幹淨,三點半鐘愛藍小姐到家。”

“嗯。”

梅娣捧過藥盒,挑一挑眉,兩人便低着臉離去了。

女校放了長假,李愛藍往年會和同學朋友到香港度過,但今年的冬日公館裡不再冷冷清清的,所以李愛藍并不做外出的打算。前廳後廳常有人走動,望真切了,是有人将掃除的東西放在一旁當幌子,自己躲起來偷着懶,或聊着天。

梅娣走過小院門前,不知喚了誰一聲,道:“出了這,整個上海再找不到更高月錢、更好夥食的工,您自己掂量着。”

剪草的剪子掉落了,從剪子旁站起一個女人來。對于梅娣來說,這是一張熟面孔,打過了十幾年的照面。

開了院門,梅娣再沒有望她一眼,隻知道她怨恨地望了自己一眼。這恨也不是沒由來的,任憑誰逍遙快活慣了十幾年,守着最漂亮的公館,做最輕松的活計,領最豐厚的月錢,除了一位年幼的愛藍小姐,再沒有主人管教。而卻在今時今日變了局面,開始要叫一個男人“先生”,要叫一個女人“太太”,并事事謹小慎微起來,誰能不恨?但梅娣想,這些人總不能糊塗到以為過去的十幾年自己做了主人。

進了房門,玉生這時剛起了身,在鏡前坐着,正要挽長發,聽見響聲回過眼望見梅娣,卻見她神色冷冰冰地。

玉生淡淡笑道:“從蘇州回來了。”

梅娣即刻轉了神色,關切道:“我聽說太太又起了濕疹。”

玉生道:“吃錯了東西而已。”

梅娣放下了藥盒,側着臉她望見鏡中玉生正注視着她,仿佛要問什麼。于是她解了藥盒的封條,将裡面的東西如履薄冰般拿出來,是一罐罐藥丸子,寫滿了洋文,梅娣是看不明白的。

于是梅娣取了一瓶,拿到她眼前去,道:“蔣太太送過來的。”

玉生道:“蔣太太呢?”

梅娣笑道:“蔣太太從不會自己送禮的,不過她仍喚阮阮專程送來。”

玉生又問道:“阮阮走了嗎?”

梅娣道:“走了,今天是周日,這個點她要陪蔣太太到教堂去。”

玉生接過那藥瓶,梅娣看不明白,她又怎麼能看明白呢,隻知道一定是很好的藥,專吃她昨天所發生的所有病症。

她喚梅娣收下來,一同放在了小箱櫃裡。

梅娣見日頭晴朗,開了窗,邊道:“看着是暖和,實際外面冷的呀,太太穿件外衣好一些。”

玉生道:“去哪裡?”

梅娣道:“先生說銀号旁開了一家茶行,請太太吃過午飯後就過去,成笙少爺的車子來接。”

玉生道:“勞煩他。”

梅娣笑了笑,道:“成笙少爺是很好的人,他最不怕麻煩。”

說完,梅娣便走到長衣櫃前去,取出昨天穿的墨綠旗袍來,伸出手她輕拍了拍,一個女人的衣物從來都是幹淨的,拍不出什麼東西,也窺不見什麼污漬。但梅娣仍要拿到黃浦的成衣行去洗,昂貴的洗費與遙遠的路程她并不在意,這仿佛是她做慣了的事。

臨出門前,玉生喚住她道:“梅娣,黃浦有沒有芳園?”

梅娣道:“有,但芳園的點心并不是立刻要立刻有的,要提前一日去吩咐。”

玉生靜默片刻,道:“那麼請你幫我吩咐四盒蝴蝶酥、十二塊松仁塔,似乎還有茶葉,我聽她們說叫——”

梅娣回道:“百芳茶。”

玉生點頭,道:“是,再吩咐六罐百芳茶。”

梅娣似乎怔了怔,道:“太太要送給誰呢?”

玉生道:“備好後,請你為我送給蔣太太。”

而後,梅娣應了“是”回身便離去了。她去到芳園時,那兒仍是流水一般的人,但她執了一張流水般的單遞了上去,以此逃過了融入流水的命運。芳園新雇傭的兩位英國女人将梅娣請到了那猶如裝滿琉璃盞、珍寶碗的點心櫃後,梅娣在那花團錦簇的英國長椅中落了座,正要将長衣口袋中的現錢取出來,長椅後,又忽然轉出另一個女人。

她喚梅娣道:“梅娣,久不見你了。”

梅娣道:“您今天有空過來。”

那是張美麗的中國女人的臉,上海的竟不太像,更沒有北方女人眉目上的舒展,于是這對緊湊的濃眉看久了竟會索然無味,逐漸和那兩個英國女人雪白的面貌融成一片,隻是嘴唇薄一些、眼睛長一些。

“要請人麼?”

“送人。”

“哦,真是貴重的禮。”

梅娣向旁的人道:“請為我做好,我明天來取。”

茶泡熱了送上來,她喚人遞到梅娣眼前去,道:“我曾經以為,芳園從此再做不了你們李家的生意呢。”

“不應該。”

梅娣接過她手中百花齊放的陶瓷茶盅,回道:“長芳小姐,芳園的點心總是全上海最好的。”

一個英國女人不知為什麼笑了笑。

梅娣擡臉,茫然之中也笑出來,道:“陳太太——我真糊塗,如今是陳太太,從前喚慣了,今天是忽然碰見您,又喚錯了。”

她的面目竟不似在那扇東門外的高傲。

輕拍了拍梅娣的肩頭,她笑道:“要不是你,再沒有人叫我長芳小姐了。我今天是接了我爸爸的電話,要我過來嘗一下新制的奶油栗子塔,你如果不急着走,等做好了一同試試。”

梅娣道:“我想着要到成衣行去洗衣服。”

她忽地道:“是文樹的衣服麼?”

沒有等梅娣回話,她又匆匆注道:“我聽蘇鴻生的姨太太說,李文樹回上海了。”

梅娣并不說玉生那一件墨綠旗袍,隻是淡淡回道:“是的,先生回來半月了。有一件是我們先生的西服,倒是急着要洗的。”

“那我不能留你了。”

“也不能勞煩您來留我。”

梅娣起了身,道:“我走了,您和陳先生有空要來公館做客,安華姑媽如今也住在公館,您可以和她說說話。”

“那公館如今不冷清了。”

梅娣笑了笑,最後回道:“是,不冷清了。”

離開芳園前,梅娣望見陳太太的臉正透過玻璃窗面望她,直至她坐上了喚來的人力車。梅娣才覺得陳太太不年輕了許多,一眼望去那張飽滿紅潤的臉真像一張太太的臉,實際喚她“長芳小姐”也不過是忘記了她先生的“名号”,不知道叫哪一位太太。她忽然想到,女人的年紀真是殘酷的,如同玉生的年紀那樣輕,所以即便已成了李太太,也不多麼像一位太太。

梅娣辦好一切事回公館時,玉生已坐入了李成笙的車中。

見她來了,成笙在棺門前停車,喚住她道:“梅娣,下午另請人去接愛藍。”

梅娣回道:“是的——太太呢,有沒有穿一件外衣?”

玉生拉開車簾,便露出自己那件白披肩,這個冬天過去之後她再少穿這件了。因新做了許多衣服,她的披肩也常做成了寶藍、鸢紫這些深的顔色。

“請您慢一些開。”

玉生回臉望着梅娣瑣了館門。

天灰蒙蒙的,并不下雪。李成笙為玉生打開車門時,卻仍然遞過一把折傘去,注了一句道:“嫂嫂還是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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