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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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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樹面着自己的丈人,沒有片刻猶豫,喚了一句道:“爸爸。”

他見玉生茫然地望着自己,他不懂她的茫然。而後他方記起自己的父親已死去許多年,玉生是沒有機會喚他的父親的。但林世平比他父親要小許多,最少要十幾歲,也隻比他自己年長不過十幾歲,所以即便頭頂泛了白,也并不顯得非常蒼老,隻是比上一次見他要瘦一些。

“多早的船?”

“九點鐘。”

林世平點起滅了的茶壺,如待沸的水,他怔一怔後,方說道:“玉玉是暈船的。”

玉生道:“如今好一些。”

愛喬不在,但玉生送她用的賬本仍放在那張她常坐的檀面六足圓凳上,本是一對的。去年愛喬拿來點燈摔碎了,一隻也不便待客,索性包了紅皮軟墊,專為愛喬夜裡看書使用。玉生又問起愛喬最近去上夜校上的勤不勤?正說着話,門外有聲響,腳步聲從遠至近,仿佛繞走過什麼地方,許久才進到廳面來,見到人,廳外的人方喚了喚。

“世平老爺。”

林世平沒有立即回話,直至廳外的人又喚了另一聲,道:“林先生。”

“請進來。”

“林先生,膳食送到了。”

玉生望見兩位中年女人,提了兩個與安平花紋不同的雙層圓木盒,盒柄上同刻了字。女人提着木盒,并不放下,說完話,低一低頭便出去了,腳步聲很快地消失在了廳外。

林世平而後回了玉生的話道:“綢莊新進了兩個人,我便讓愛喬抽出空來,勤着去上夜校,她最近的數算得近有你一半的準确。”

玉生道:“她快回來了嗎?”

林世平笑道:“還沒有,十點鐘才下學。”

此時終于說起那盒柄上刻的字,林世平注道:“這是建康那邊的杭幫飯店送來的,孫守業自決定全面改洋餐,我再也沒有吩咐安平送餐食過來。”

“這實際是四五人用的,我即便說了多次适量,她們也會将點心和湯羹送來。”

那張在晚飯前便會點燭的餐桌忽然變得那樣暗,暗暗地照着面上的食色,杭幫菜是這樣的,一道道濃油赤醬,晦暗中找出一點點朱紅顔色,看清了,也不過是燭影閃過而已。林世平點起雙燭,接來幾張帕巾,他做的拭手帕巾定要生絲,吸得淨水,又擦得淨手。遞過一張新的到李文樹手中,李文樹擦了擦,便折得整齊放入馬甲口袋中。

面前的醋魚,李文樹淺嘗辄止,後面也隻是用了一碗松茸湯,本覺得不那麼充足的餐食隻用不過一半,玉生也停下了碗箸,她坐船乘車後總不會有什麼胃口。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總以李文樹手上那隻表面來認時間,望着那時是八點鐘,想起從前八點鐘時家中早用過晚飯,廳中也滅燈了。她又想起蘇太太前幾日電話來約她去看電影,正是說八點鐘,隻不過她沒有去,她覺得那幾乎是深夜了。

問到玉生的腳踝,林世平皺了皺眉頭,問道:“那是什麼馬?”

李文樹回道:“說是馬,不如是我的罪過,我沒有護好我太太,身為丈夫,這是最大的過錯。”

林世平道:“即是馬,就由養馬的人去照看着,我曾去過上海,記得靜安與寶山是算得上遙遠的距離,你何必奔波。”

李文樹道:“寶山的馬場隻是草草了事,打點好了,将要接到新馬廄去,離得近,那時也會雇馬師去管理——爸爸,我記得您從前也是養過馬的。”

林世平淡淡笑了笑,道:“馬車與馬是不一樣的。”

沉默片刻,李文樹道:“安華姑媽原本是要自己拜訪您的,但她身旁好友不久前逝世,因此她不願意來擾,她托我向您轉一轉歉意,還有兩隻青白和田玉茶碗,您的茶碗很好,隻是天冷了,她想着您可以換一換用。”

宅門後的小山仍堆砌着,直要等到愛喬回來,她才會将那山移開,件件清點了收起來,隻為點不礙着點燈。玉生記起來,李愛藍的禮也在那座小山中,她送了什麼呢?一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兩匹時新的水綢,人的肌膚觸上去,猶如在夏季入冰河暢遊一樣快意,因此得名。但綢面那樣薄如蟬翼,愛喬隻當作那是什麼地方收來的末等絲,即便包好的盒面上寫了名,李愛藍也隻是寫了自己的英文字,愛喬是如何看也看不懂的,壓到箱底下去,後來一次發水拿出來已縮成一匹,便做了兩件孩子用的浴巾。

林世平沒有即刻換下那兩隻茶碗,待到幾天後李文樹走時,方拿了出來沖了一盞茶。當下他收着,擺設在一旁,如百花屏前那隻小小的無作用的電話機。林世平也是從不愛打電話的,此刻電話也不再響動起來,若是響了,定是孫曼琳,她接起來,便會道:“林玉生小姐。”

玉生要問一問孫曼琳,卻不知從什麼樣的境況問起,爸爸即沒有說,必不知情,或者不想告知她罷了,她将雙腳走到别人家中去,也管不得誰瘋不瘋,又是如何瘋了?思來索去玉生隻得提起蘭西,爸爸并不記得蘭西的名字,隻知道那是居住在教堂中的一個洋人。

“市長太太是鐘愛聽洋課的——”

扯到更遙遠的人物上去,玉生注道:“爸爸幾月前為她量的那幾件衣領子,如今要做,做黑白顔色,交叉做縫線,瑣銀線邊,會不會更好一些?我曾見秦淮河旁那所教會,裡面做禮拜的神父們這樣穿,即是市長太太常去做禮拜的那所教會。”

林世平試着李文樹親選的那雙四邊框,打量着畫了許多日的草圖,後面又摘下來四邊框,拿出一隻筆劃下兩筆,是圖上那條短絨圍脖的領子交叉,注下銀白顔色。他将筆在紙上敲了敲,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你如何知道市長太太常去做禮拜?”

“偶然路過。”

林世平笑一笑,道:“玉玉是最不懂說謊的,即已透露你常到見她去,又說什麼偶然呢。”

玉生紅了耳根,不回什麼話。她到底不是做賊的心思,又為什麼要欲蓋彌彰?想到這裡,她望一望李文樹,見到他正在全神貫注地望着那扇百花屏,又或者隻是在望那屏下一方小檀木桌上擺着的畫像,看真切了,原是她畫的,六七歲時剩的唯一一幅畫,那是久遠到不能再去追究的畫法——真是讓人忽然驚起一身冷汗,是誰将它擺到這裡來!

“這是龍嗎?”

話頭一轉,李文樹笑得分外開懷,道:“是哪一位大師的佳作?”

他是第一個說龍的人。從前,有人說大蟲,有人說蜈蚣,孫曼琳又常說是蛇。

玉生并不慌了去撤走它,耳根更紅了也罷,仍要平靜坐着,道:“李先生慧眼識龍。”

李文樹道:“是玉生小姐的作品。”

玉生道:“你如果喜歡,送你了,留起來慢慢笑話它。”

李文樹微笑道:“太太,我為什麼要笑話它?這是一具真龍,你看,有鱗有角的——但如果你要送我,那是最好的。”

玉生要問“你要它去做什麼呢”,也隻是問不出來,這句話和許多話一樣被略去了。她常覺得這樣的話有些嗔意,這樣的嗔意是不自在的,但不曾想過,夫妻之間,怎麼能無嗔無怪的,彼此對坐着,說盡了客氣話,那樣便像是待客了。

當下她隻點點頭,見他将那畫像真的收起來,捧在手裡頭看着。這時廳門又響,愛喬并沒有這樣快回來,原是有生人遊走在門外,敲門聲低低地傳進來。愛喬不在,自然是不會有人去開門的,隻等着人敲膩了,敲煩了,雙手推進來,提着雙腳走進這座高門深宅,走過過廊,走過前廳,尋到話廳來。玉生見他們的面孔不算太生,兩個人,其中一個打量仔細了,是孫守業的車夫,他脫了帽,跨過高檻,走進了話廳。

“林先生。”

低着臉笑一笑,轉回臉來,他注道:“李先生,李太太。”

玉生沒有立即察覺是在喚自己,怔了怔後,方對他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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