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對的力量的面前,且這種力量通過一場又一場的戰役被多次證明之後,這力量便會被所有人所認同,這力量便成為了“正義”。
所有想活着的人會自行适應這力量掌控者所新建造出的秩序,這被他們稱之為命運的洪流。
魔族強大的戰鬥力天賦是人族所難抵抗的,且如今他們奪回了鑄魂燭。
這三年間,魔族用實際行動無數次證明了兩族實力的懸殊之大,但也仁慈地給出了人族另一種選擇:
鑄魂燭,魔族聖物,能逆轉他族天命。可以使他族人轉生成為魔族。
當然這一選擇主要是提供給弱小的人族的。人族大部分人生命隻有短短幾十年。隻有少數人才有可能通過修煉來獲得仙法和壽命。而能成為真正修者的需要同時擁有過人的天賦和後期的努力與機緣才能勉強與其他兩族相敵。
所以當人族的修者被一次又一次打敗,當人族的領地被逐日壓縮。人族中那些毫無修為以為自己本來要蹉跎一生卻因魔族抛出的橄榄枝而以為自己是擁有了又一次重選人生的機會。盡管通過鑄魂燭變成魔族後,也隻是崇尚力量的魔族中最底層的那一批,但似乎也比作為此時的人族要強的多。
知道這個消息時,大多數在其他兩族的欺壓下存活下來的人眼裡閃現的光芒被明珑收盡眼底。他們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的人,終于抓住了一根聲稱能将他們帶出這黑暗的繩索,盡管他們也不知道這繩索實際會将他們帶去何方,但他們一定會抓住,因為他們此時的腳底下的路正在慢慢坍塌。
盡管他們明明知道他們深處的這段黑暗就是由這繩索所造成的。
但這又何妨呢?有什麼比能活下去,且活下去的同時還能獲得他們作為人族時都未能擁有的綿長的壽命和術法重要?
當這建議被魔族宣于天下之時,人族之中立即有一批人自發組織成隊,加入了魔族。這樣的隊伍各地都有,且規模不小,大多由在作為人族時就身居市井一無所成,或自命不凡的那些人組成,有些甚至拖家帶口。
他們稱這一行為為“洗命”。
明珑站在山海宗降刑台之上——當初百青所站的位置,看着台下從魔族手裡救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他們滿面愁容。
山海宗能庇護的人族有限,每一處都擠滿了人。而降刑台已經用于救治新收入的民衆了。
這部分人裡,有人會感謝明珑将他們救來了山海宗。也會有人在過夠了這種苟延殘喘的日子後掙紮着要從山海宗結界裡逃出。痛罵修仙者們禁锢了他的自由乃至靈魂。說自己的一生實在短暫,擁有漫長歲月的修者根本不懂他們内心的煎熬,他說,他不想在這牢籠裡過一輩子。
對于這部分人來說,将他們救來這裡,連施舍都算不上,在他們眼裡,人族修者是戰敗者,也是害得他們過上這種生活的罪魁禍首。現在又将他們關在了以前他們進不了的仙山宗門裡,阻攔他們獲得力量。他們在想清楚這一點的時候,就會想盡辦法逃出這個“牢籠”。
可什麼是牢籠呢,明珑每當被這些接近于癫狂的人指着罵的時候。她都隻是靜靜地看着,心裡卻是在感歎道,真是太好了,他們的情緒爆發終于能引起自己内心的一丁點波動了,感歎原來自己還是活着的有七情六欲的。
處理這種事情多了,明珑後來都是根據當時心情來處理的。有時候會不經意讓他們逃出任由他變魔然後接受“懲罰”——來自于她的懲罰,風刃上的血她都會在回宗之前擦拭幹淨。
有時候也會武力攔下,等對方情緒平息後再去給他道歉,沒辦法,作為修仙者就當如此。自己是所謂的正道中人,光正偉的形象在這種關鍵時刻一點也不能崩塌。
但最為好笑的是,如今的魔族終究是沒有做到當初人族的那等地步。如今的人族過的還是沒有以前魔族那般慘。而魔族的手段也明顯要高超很多。他們正在試圖同化人族,就像孔淵當初想要同化明珑,嘗試要明珑理解他一樣。
所謂正義從來都是由勝利者定義的。所以現在的人族才是不該存于這世間的邪祟一族。
明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她正嘗試着聚起一團靈力。
自從鑄魂燭被奪那次戰役之後,自己似乎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醒來後,那種在昏迷前在大戰中厮殺魔族的爆棚力量感消失了……
她眼睫低垂,看向降刑台下最新從新禾鎮救進山海宗的那名男子,而那個男子也正在看她。
見明珑盯向自己,他起了身,向外走去。
祝澤的身影正穿梭于降刑台下的傷員之間,明珑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跟在那男子身後。
男子一路向外走,兩人之間保持着很長的一段距離。
途中一位眼熟的探子從兩人身邊擦肩而過,直向鶴仙所在的醫廬。
明珑認識那探子,記得是負責打探平蒼城那一代消息的——李家就在平蒼城中。
李,祝,季,常。四世家。
祝家已經滅門,季家和常家接連被魔族打擊,再難以獨立支撐,于是季家選擇融入了百煉宗;常家自然投奔極上門。
而李家從始至終未向任何仙門求援過,卻也一直未有相關消息透露給仙門知道,山海宗在平蒼山的探子每次送回的消息都是:平蒼城在李家的庇護下,一切如常,妖魔兩族未能攻破這座城。
想必師兄将李家打理的很好。
明珑收回看向探子的視線,就見那男子已經等在了宗門口。
山海宗的結界加強,隻有少數幾人有自由出入結界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