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棘記得之前曾看到過一個關于兔子的故事,兔子是一種貪婪的生物,它們有着迷惑人的可愛外表,卻總是不斷地吃,會吃掉給它們的一切,從身體裡繁殖出數以萬計的後代,然後吃掉自己剛出生的孩子。
忽然間,她想起陷入昏迷之前曾聽到的那首歌。
“兔子吃掉愛麗絲,愛麗絲變成兔子
可憐的小愛麗絲
我們的小愛麗絲
究竟是兔子吃掉愛麗絲
還是愛麗絲……
就是那隻兔子?“
這樣詭異卻毫無意義的歌詞,到底想表達的是什麼?真的毫無意義嗎?
兔子吃掉了愛麗絲,又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愛麗絲吃掉了兔子,而是兔子吃掉了愛麗絲,然後愛麗絲就變成了那隻兔子,然後……愛麗絲,就會從兔子的身體裡長出來!
白棘猛地看向愛麗絲,死死盯着她的臉,那雙碧藍的眼睛,金色的卷發,洋娃娃一般天真的表情,還有,某種熟悉的表情,某種殘留在眼神裡的,饒有興味的,像是欣賞垂死掙紮獵物的殘忍。
“你就是那隻兔子!“
聽到這句話的愛麗絲……或是兔子,卻并無任何驚訝的表情。
她依然是那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白棘,不時地用左手托腮,唇邊溢出嘲弄般的微笑,似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真有趣啊,人類。”
半晌,白棘聽到它就這樣輕輕笑了一聲,并不急于回答或否定白棘那句話,隻是輕描淡寫地重新起了一個話題。
“你們人類的一生,始終被一個叫“你應該”的東西捆綁着,女性應該是漂亮的,順從的;男性應該是無畏的,争奪的;每個人都應該是遵守規則的,适應社會的;對上位者都應該是服從的,谄媚的。”
“對了,你們不是曾有一個哲學家,叫什麼來着……我不曾記這些無聊的信息……就是提出精神三變:駱駝、獅子和嬰兒的那一個……他說得似乎還有那麼點意思。“
“負重的精神像滿載的駱駝匆匆走入它的沙漠,但在最孤獨的沙漠中,精神在這裡變成了獅子,它要争得自由,它要與巨龍一争高低。那條巨龍叫做‘你應該‘。然而獅子的精神說‘我要’,它為自己創立自由,在義務面前說 ’不‘。“ (* 以上部分内容及觀點節選自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要我說你們人類可真是有趣,愚昧的大多數都是最不自由的,而僅有的那幾個覺醒者,那些想要喚醒愚者的人,卻被你們用火燒死,處以極刑。“
“你們甯願捂着耳朵蒙着眼睛,在那愚者的洞穴裡蟄伏躲藏着,奉虛假的影子為真理,卻也不願理會那個走出洞穴的人,甚至不願拿開你們自欺欺人的手,用耳朵聽,用眼睛看。“
“所以我并不吝啬回答你心中的疑問,為何你能夠最先醒過來,而其他人卻不能?“
“絕大多數人,從一開始便被‘你應該’所捆綁着,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順理成章地度過他們虛無的一生,他們不曾想過為什麼,不曾想過規則之外那些并不順理成章的事。“
“而那些想要從‘你應該’到‘我要’的人,能夠變成獅子的人,要在精神的沙漠裡争取自由的人,“愛麗絲略微向前欠身,指了指白棘的方向,“或許是你,或許再沒有别人,總之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呢?”
“我不是說了,或許是他們自己不願意醒來呢?”
“他們的一生困于規則,囿于世俗,一個習慣了服從,從未自由選擇過的人,你期望他如何從理所當然的事情中,想到為何是這樣?”
“所以,我也說過,就讓他們在這個‘你應該’的茶話會中腐爛,成為我的養料,對于他們來說,難道不是舒适區以内最為舒服的事嗎?“
原來是這樣!
白棘想起在那幻境時,腦海中出現過的那個聲音曾多次提醒過她,“如果某些事情不這樣順理成章,那又會怎樣?“
後來,那個聲音在她自我意識的抵觸之下逐漸遠離,然後在某一段時間裡,她亦是順理成章地加入了那些“你應該“的事。
直到某個念頭,某個她自己的念頭産生,問她自己,為何要這樣。然後那一連串的疑問,就這樣冒了出來。
所以最終,她是依靠着那一丁點的“為何要這樣“,而得以逃脫那幻境。
那麼,其他人呢?
還未來得及繼續想下去,愛麗絲,或是兔子的聲音,又再次在她耳邊響起,這一次,它換了一種蠱惑人心的語調,不緊不慢地分析着。
“他們與你不同,不會輕易醒過來的。“
白棘略微皺了皺眉,那兔子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而兔子的聲音卻并未在意她心中的疑問,依舊是那樣慢條斯理地說着,像是有着某種令人放松的魔力,讓她忍不住想要跟随着那個聲音,去聽它說的,去照它說的做。
“你在想,我為什麼能猜出你在想什麼。”
“這很簡單,我懂你們人類想的,自古以來,你們無非是被那幾件事裹挾着,你想要同伴,你想要用你自己的力量,去救這些與你生死相随的人,甚至,拉他們一把也好。”
“這些想法無可厚非,而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