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很多設備都被搬走,整個房間顯得空蕩蕩的,安靜下來之後,任何微小的情緒都會格外顯眼。
往常,誰要是想接近女王,特别是和女王有肢體接觸,其他人都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撓,争風吃醋、明争暗鬥是常态。可是這次,伶鼬和魚淵都在旁邊,卻沒人來阻止晗修的逾矩行為。
這種沉默的支持就像是一種逼迫。陶初然很輕松就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我知道了。”
但沒有給出任何承諾,連敷衍都不願意。
破釜沉舟的勇氣被她輕飄飄的一句話擊得粉碎。難堪與熟悉的無力感襲上心頭,晗修失魂落魄地跪在她腳邊,失去額頭上的溫度後,心就像漂浮在空中無所依靠,讓他急切地需要找到什麼東西來填補内心的空洞。
像是再難忍受痛楚一樣,底下的頭顱掩蓋了眼中的猩紅光芒。晗修遲緩地抱住陶初然的小腿,試圖從上面汲取一些溫度,讓自己重新活過來。
這可更不像平時的晗修了。陶初然感受到比剛才手腕上更真切的觸感,她想了一下,伸出了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我不是回來了嗎?”
她輕描淡寫地說。觸感一閃即逝,像安撫小狗一樣,笨拙地哄了一下。
“……真是的。”伶鼬小聲抱怨道。
魚淵扔下林鸱,從水裡冒出頭來蹭在陶初然另一邊,壓着她的腿擡起頭,直白地表達自己的需求:“我也要。摸摸我。”
那是不可能的。經驗豐富的女王深知訓犬的道理,給一點甜頭能讓小動物暫時乖順,但予取予求就是自找苦吃了。
她沒有接魚淵的話,将雙手交叉放在腹部,道:“餓了。回去吧。”
又是一天沒怎麼吃東西,雖然廢寝忘食的研究員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作息,但此時用這個理由顯然非常合适。
伶鼬立刻加快了工作的速度,晗修和魚淵也開始清理通往外界的通道。陶初然這才知道,在她離開實驗室之後,接駁通道和飛船站點全部受到了海洋生物的襲擊,如今已經全部報廢了。
但好在這次來的軍人很多,他們訓練有素,重建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沒有讓女王等待很長時間。
在離開時,陶初然在護衛隊中看到了一些臉熟的面孔,他們的照片在宮中看時政要聞、審批文件時偶爾會看到,看來她的這次失蹤影響很大,至少經此一事,很多人都知道她來了這裡。
包括反叛軍的諸位。
這下算是徹底撕開臉面。陶初然在心中複盤了這次事件,邁上飛船之前,問伶鼬道:“白玉醒了?”
“……是。他今天淩晨出了治療艙,知道您的失蹤做了些許調度,如今正向這裡趕來。”
伶鼬措辭很謹慎,但如此興師動衆,隻有白玉這種對她保護欲過剩的位高權重者才能做得出來。
“您要見他嗎?”
陶初然搖了搖頭。但她清楚地知道,就算拒絕見他,白玉也會直接出現,頂多在暗中觀察罷了。
就比如現在,白玉本身就有躍遷的能力,應該早就到了。遲遲不來見她估計是因為沒有受到傳召的緣故,他總在這種事情上陰奉陽違,卻有自己奇怪的堅持。
“……好。”不知為何伶鼬似乎松了口氣,“您想吃些什麼?”
晗修陪在她身邊,今天做飯的應該是魚淵。之前他們樂此不疲地每天問這個問題,陶初然都是說“随便”,但今天,想起突兀出現在嘴裡的觸手,她加了一句“不吃海鮮”。
回到海沙港的别墅當中,這裡已經被軍隊圍得密不透風,一看就是白玉的風格。陸地上反叛軍的勢力已經基本上被清算,本來外圍的敵人實力就不太強,一個月來被分化瓦解得差不多,這次在女王的影響下尺玉樓更是勢如破竹,幾乎沒怎麼費力就拿下了這裡。
吃過熱氣騰騰的飯菜,又洗漱換了新的衣服,伶鼬向陶初然彙報了她不在時輝光五門的動向。實際上他們發現異常比她想象中還要早,因為玄絡在她每天上下班的路上裝了監控,幾乎是她墜海的那一霎那,監控就發出了預警。
再然後就是大海撈針般的尋找。這次輝光五門都參與其中,藍幻走之前把星月宮托付給了另一位執政官,在玄絡通報宮中尋求支援時,他協調其他幾門,連失去管理者的薔薇閣和松濤殿都自發組織起來,尋找女王的蹤迹。隻可惜藍海星的海底廣闊,加之許多實驗品出逃,正常公民在接觸海水時會發生異變,搜尋一直進展不大。
再然後就是陶初然知道的一切了。她回到實驗室後,建立了短距離通訊,給伶鼬他們發了信息。然後毫無頭緒的援軍趕了過來,終于找到了女王。
伶鼬說着,玄絡的通訊就接了進來。陶初然一個頭兩個大,為未來如何向過度緊張的臣民們解釋而感到焦慮。
“王上,我能見見您嗎?”
果然玄絡一開口就是強人所難。看視頻背景,大海在夜色中泛起波瀾,單薄的少年站在寒風中,娃娃臉上眉頭緊蹙,隔着屏幕陶初然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焦灼。
他分明也在藍海星。
甚至就在她的别墅之外。
小普加載的區域地圖上,兩個紅點明晃晃地鑲嵌在附近。除了海邊這個,還有一個就在她身邊。
……應該是在房頂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