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紅潑辣，但人還不錯，“謝謝你啊，等我收拾好了，請你去我家吃一頓……”

蕭寄雪客氣了幾句，就關上門，趕緊上樓瞧熱鬧。

果然東爺爺家的院子裡堆滿了垃圾，萬紅一進門，嘴裡就沒停過。

“老不死的，你可真是能耐上了，咱家也算請上保姆了，嘿，給别人家請的……”

“就你這樣的，死了都不敢埋進祖墳，怕祖宗中毒啊……”

“埋地裡，地都髒了，啊？你怎麼就這麼髒呢？我們寄回來的錢，你都給女人買内褲了？你可真行……”

萬紅一根竹掃把揮舞得虎虎生風，跟掃地僧一樣，弄得院子裡塵土彌漫。

東爺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縮在院子裡，一聲不吭了。

蕭福跟毛毛迫于淫威，也拿着掃把撮箕幫着掃垃圾，院子裡堆滿了紅綠黑的塑料袋，随風亂飄，看着更像垃圾場了。

蕭寄雪趕緊進屋把門窗都關上了。

等眼鏡男的事兒解決，蕭寄雪又跟着三爺爺開了兩次會，再跟雲嬸子喝酒的時候，就聽說東爺爺不行了。

她很是震驚，那天看着，東爺爺好像還挺中氣十足的。

“啊？這才幾天？事兒才剛完呢，怎麼就要死了？”

雲嬸子一口氣把酒幹了，四處望了望，賊眉鼠眼的。

“哪裡啊，萬紅回來，毛毛被養成那個鬼樣子，跟老不死的簡直一個德行，還能有那父子倆的好啊？蕭福被萬紅揍趴了才聽話的，這次老不死弄得家裡賠錢還丢臉，萬紅能放過他……”

“要我我也不放過他，老不死的，活該……”

雲嬸子眼前似乎浮現了萬紅那張大臉盤子，矮胖矮胖的，一屁股都能把老不要臉地坐死，一巴掌能把老不死扇暈咯。

“你這兩天忙，沒聽到吧，那萬紅嘴就沒停過，半夜都要吼老不死的幾句，老不死這下徹底歇菜了，縮頭縮腦的，沒幾天就不行了呗……”

“他還有病呢，大家都說這是髒病，但是叫什麼，我不知道。”

“這個年紀啊，就是一口氣，這口氣沒了，人就完咯。”

蕭寄雪畢竟是鄰居，聽爸媽說，以前鄰裡關系還算不錯的，忙完事兒，就提了兩箱純牛奶上門看望。

一進門，就看到煥然一新的屋子，地上垃圾全都掃幹淨了，水泥地面都拖得锃亮，四面牆壁上挂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扯下來，重新粉刷過，整個屋子都亮堂了好多。

“雪雪來了，快請坐快請坐。”萬紅将屁股底下的凳子讓出來，“來就來，怎麼還帶東西？太客氣了……”

毛毛看到純牛奶，連忙上前接過，當時就要拆開。

萬紅一巴掌甩下去，“道謝。”

毛毛縮着手，敢怒不敢言，一邊的蕭福也當沒看見，扭着頭招呼客人。

萬紅很不好意思地撫頭發，“孩子被教壞了，真是不好意思。”

蕭寄雪沒有像一般人那樣說沒事沒事，孩子還小呢這種話，而是很認真地坐下，心裡猶豫着要不要說。

萬紅似是看出了她的猶豫，爽朗道：“雪雪，我知道，你是名牌大學畢業的，知識學得多，你盡管說，我能聽的。”

蕭寄雪也隻是點到為止，“毛毛膽子大，孩子學習能力很強的，還是帶在身邊為好，他爺爺這樣子，就怕孩子學壞。”

萬紅滿是老繭的手一拍大腿，“可不是，毛毛以前是我自己帶着的，可乖可懂事了，就這麼幾年，為了賺錢嘛，就給那老不死的帶了，誰知道，月月寄錢回來，就給我弄成這樣……”

她嗓門大，說起來跟機關槍一樣，崩崩崩的，震得耳朵疼。

也不在乎外人能不能聽見，罵起來那是一個詞都不帶重複的。

“我也想好了，孩子還是自己帶着，指望這老不死的可沒用，這幾天天天喊這裡疼那裡疼，這也吃不下那也吃不下，我懶得管了。”

“他早點死也好，省得浪費糧食，也免得再去禍害人，還能免了我們來回奔波，老不死的，活得夠久了……”

蕭寄雪擡眼去看毛毛，那孩子對外界的話根本不在意，似乎不知道媽媽罵的就是爺爺，捧着牛奶盒子喝得不亦樂乎。

很割裂，但在小村落裡，又覺得正常。

來都來了，蕭寄雪上樓去看東爺爺。

短短幾天，東爺爺就跟老了好幾十歲一樣，本來還有點黑色毛渣的頭發，現在全白了，瘦得跟骷髅一樣，但肚子卻異常地大，鼓得破背心都撐起來了，一動，都能聽到裡面的水在晃。

毛毛在一邊玩着不知道哪裡撿來的針筒，朝窗戶外面滋水，覺得無聊，又往爺爺嘴裡漬。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個躺在地上肚子鼓起、四肢抽搐，等死的土□□。

渾身寒毛直豎，胃裡作嘔，連萬紅留她吃飯都沒聽到，踉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