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很長一段路。
漫長到金覺得雷獅會随時把他丢下,雖然他們到現在都還沒說過一段完整的話,金也不知道雷獅的名字。
但金無法忍受一個人走在這片荒涼又孤寂的沙漠中,打從降臨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他的身邊就一直都有人。
若是一開始金便是獨自一人,他可以忍下這份寂寞,忍下那份不安和迷茫,為了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拼勁全力。
可現在他心慌了,望着眼前雷獅漸行漸遠的身影他像是再次回到了被排斥的午後,而這一次他想要挽留這份來之不易的善意。
“等……等等我……”
金的呼喚讓雷獅頓住了腳步,玄發男人這才意識到他後面好像還有個小尾巴,他咋舌一聲,眼底一閃而逝嫌棄。
“你太慢了。”
金呼吸不穩的跑到了雷獅身旁,他仰起頭看向雷獅時流露出了一絲少年人該有的朝氣與憤怒,金低下了頭小聲地呢喃着:“明明是你走太快了。”
雷獅比他高了足足一個頭,就連邁出步子都比他大,這讓金很是羨慕,因為就連他的姐姐秋都比他高。
雖然秋總是會溫柔地安慰金說:“你現在還小,以後個子還會長的。”
但金還是對長高這件事十分急迫,因為隻要他在高一點點,他就可以像個大人一樣幫姐姐的忙了。
感覺到自己的思緒越來越偏金連忙打住了,他仰起頭望向雷獅,眼底的霧稍微散去了一些,隐約可見底部的清澈。
雷獅卻突然沉默了下來,他的唇有一瞬間的抿起,但很快就露出了嘲弄的神情,雷獅看了金一眼,“小鬼,要是跟丢了我可不會把你找回來。”
金頓時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隻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呓語,而雷獅卻失去了等金回複的耐心,轉頭向遠方走去。
被陽光照耀的沙子如一層薄薄的紗布,閃爍着規律不平的星光,它們在過路人的腳下流走,很快又因風悄然掩蓋了應有的痕迹。
金有些疲倦,無論是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漠還是仿佛走不到盡頭的路,但前方的雷獅卻依舊保持着驚人的耐力,讓金感到訝異的同時不禁産生了另外的想法。
這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嗎?
但金依舊咬牙撐着,寬大的兜帽幫他遮住了烈日的入侵,可就算如此那難以散去的熱意依舊讓他難熬。
嘴唇幹的快要裂開了,分泌的汗液在加劇水分的流失,雖然令人感到不愉快,但在那段被土匪劫持的日子金的待遇确實比其他人好上太多。
時不時地有水可以補充,就算怎麼樣糟糕的環境也會有人盯梢,某種意義上來說除去了自由金的待遇已經算是很好了。
同時它也給金帶來了無法忘記的陰影,每一幀回憶都像一個雙面鏡,在美好的一面必然是他人的痛苦。
金無法接受隻顧着享受然後被賣掉的人生,也無法冷靜的看着被迫害的人群,因此他反抗過、掙紮過。他的傲骨被打磨,被人狠狠地按着頭埋進沙子裡,在呼吸逐漸微弱,沙子都跑進口腔内時,頭發被拉扯他擡起了頭。
他每一次的反抗就是一次又一次被打磨的過程,土匪從來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他會在私下對金拳打腳踢,卻又在其他俘虜面前給金特殊的對待。
他們享受着金被孤立的過程,嘲笑着金為了那些人做出的無用掙紮,又極其的刁鑽的避開了所有目光能瞧見的傷,在他身上留下了紫青的痕迹。
直到這個玩具不會掙紮了,不會叫了,猶如一個木頭人一樣承受着他們的惡劣行徑,他們才興緻缺缺的放過了金。
金深呼了一口氣,從那片混亂的記憶中回過了神,腦袋如針紮一般隐隐作痛。
金的身體不停地顫抖着,瞳孔不安地向周圍遊走,雙唇剛開了一個縫隙就被緊緊地合上,盡力壓抑着本該被遺忘的絕望與恐懼。
金試圖用其他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深呼吸着一邊不停地提醒自己,他剛才在做什麼。
他剛才在沙漠中行走,離開了那座城鎮不停地向一個方向走去,而在這個過程中雷獅離自己越來越遠。
金忽然想起了自己遺忘了什麼,他猛地擡頭看向四周,果不其然早已不見雷獅的蹤迹,他就像對金說的那樣,跟不上就被抛下了。
恐慌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讓他喘不上氣,金盲目的向前奔跑着,腦子裡回想起的是沙漠的未知與恐怖。
“哈……哈……”呼吸聲在耳旁回蕩着,眼前是逐漸模糊的環境,金硬撐着向前跑了幾步最終還是沒挺過那突兀起來的眩暈感。
他的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