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終于聽懂阿吉勒是在嘲笑她,不敢再說話。
“怎麼,不猜了?”阿吉勒止住笑聲,悠然道:“剛剛聽人說,西戎祖地有大片的馬蔺,這是受到天神祝福的花草,隻要去祖地,就可以看到馬蔺花海。我沒去過祖地,也沒讀過書,更沒有老師教,馬蔺的好處一概不知,隻是它既然是受到天神祝福的花草,當然要跟你分享一下。”坐到雪霁身邊,阿吉勒拿起馬蔺花束放在手中把玩:“由你這麼一說,才知道馬蔺不止漂亮,還有這麼多好處。那等它結果了,我就去收種子,和你一起把馬蔺植遍綠洲,怎麼樣?”
雪霁未有回應。
阿吉勒從旁撞了下雪霁:“生氣了?”
“沒有。”雪霁低下頭,向阿吉勒道:“剛剛我不應該妄自揣測,對不起。”
萬萬沒想到她會為此道歉,阿吉勒一怔,些微怒意盡數散去,沉默片刻從懷中掏出一管形如洞箫,上端弧形的樂器,遞到雪霁眼前:“馬蔺不是我來找你的真正理由——潮爾才是。”
“胡笳!”雪霁認出這樂器,眼睛陡然明亮:“我聽老師說過,這是西戎特有的樂器,我一直想見識見識的。”她欣喜地接過,放在手中反複觀瞧。
雪霁曾在書中看到過“卷蘆為吹茄”的記載,盲老說西戎人随手摘下蘆葦葉卷成管便可吹奏樂曲,是胡笳的雛形。
然而阿吉勒送的這管胡笳與蘆葦、葦杆所制的普通胡笳不同,杆身為木所制,刀削痕迹明顯,顯是随手所制并未精心打磨,隻是後來用的多了,才将刀削的棱角處摩挲圓潤。
雪霁纖長白嫩的手指拂過管身上的三孔,躍躍欲試。
知道自己送對了禮物,阿吉勒心滿意足,往獸皮墊上一躺,手臂枕在頭後,微笑道:“你喜歡彈琴,可惜這裡沒有琴。我找了半天才找到這個,嗯,我們不管它叫胡笳,而是叫潮爾。雖然是舊物,可我已經把它擦幹淨了,你若喜歡就試試看吧。”
雪霁雙手持着胡笳抵住菱唇,試着吹奏,“嗚嗚噎噎”聲很快轉為悠揚甯靜的樂曲。
聽着令人平靜愉悅的柔和樂聲,阿吉勒閉上雙眼,嘴角笑意不減:當年左賢王雕了這管潮爾贈予年幼的自己,笑言留給自己讨阏氏用……精心保留許多年,今日終于送到了應得它的人手裡,比遐想過的還要動聽!
一曲終了,雪霁意猶未盡地放下胡笳,向阿吉勒道:“多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阿吉勒睜開雙目,望着帳頂微笑:“喜歡就好。”
“來而不往非禮也。”雪霁道:“我也想送你一件禮物。”
阿吉勒來了興趣,側身躺在獸皮墊上,以手支頭:“這是我的地盤,你身無長物,能送我什麼?讓我猜猜……嗯,想到了。”他坐起身,将面孔前移湊到雪霁跟前,嬉皮笑臉向雪霁招手:“來吧。”
他擺出的是一個索吻的姿勢。
阿吉勒情知雪霁不會親吻他,然而他觊觎那有棱有角、色澤淺淡的菱唇已久,實在忍不住做一做一親芳澤的美夢。
賤兮兮地湊過臉去,阿吉勒已經做好被雪霁推開、甚至被打上一耳光的準備。
預想中的耳光并未打來,雪霁出人意料地用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伸出另一隻手,手指在他臉上飛速移動,還沒等阿吉勒反應過來,少女溫柔的聲音已經響起:“好了。”
雪霁撤手,阿吉勒驚訝地看到美麗少女舉着沾了灰渣的食指,對着自己盈盈淺笑:“我沒有什麼别的東西好送,就教你漢字作為禮物吧。”
教漢字?
阿吉勒捉過雪霁的手,伸出食指在她沾滿黑灰的食指上抹了一下,舉在眼前仔細辨别:“這是什麼?”
雪霁從他手中抽回手,認真解釋道:“你讓人送來的烤肉,是炭火現烤的,這是我留下的爐灰。”
阿吉勒指着自己的臉,挑高一側濃眉:“所以,你是用爐灰在我臉上寫了個漢字?”
雪霁一臉無辜地點點頭:“我本想用爐灰在地上寫字教你,沒想到你非要湊過臉來讓我在你臉上寫,隻好恭敬不如從命。”
深吸一口氣,阿吉勒皮笑肉不笑:“你寫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