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默然無語。
喬淵見她神色郁郁,放下碗取了巾帕,動作純熟地擦拭菱唇,開解道:“央珍母子突然發動宮變,連手握重兵的魏無相都被打個措手不及。那晚形勢極險惡,若非軍主籌謀周詳,結果如何就不好說了——獲勝的若是齊興治,死的就是軍主和安王。”
“當時我若晚到一步,于軍主大局無損,你卻會死在叛軍刀下。”憶起當時情形,喬淵深深後怕,展臂将雪霁圈入懷中,堅定道:“惡人惡報,絕不可心慈手軟,你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雪霁靠在喬淵懷中,微微歎息:“喬大哥,危急之時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人保護自己,但危機一過,想到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心中總是難過,不能釋懷。”
“比如那名宮衛,若非聽了我的話去挾持央珍,他現在依然活着,會和其他宮衛一起接受封賞,前程大好。”
“齊興治死了,央珍夫人發瘋。我那時要是假裝不小心燒掉半個遺诏,把所有名字都燒去,是不是瘋了的央珍就不用死?”
“喬大哥,我知道軍主自有考量。”雪霁仰頭看喬淵,喬淵的下颌輪廓堅毅,無論何時都能帶給雪霁安全感:“可我還是難過。”
“央珍和齊興治的結局在他們發動宮變時就已注定,旁人無需承擔他們的錯。”喬淵低頭,輕撫雪霁漆黑順滑的長發,像要将所有憂慮不安全部撫去:“人生而有情,可以因善良悲憫而後悔,卻不必因此自責,你的選擇已是那時最佳。”
雪霁靠着溫暖堅實的胸膛,任由結有箭繭、大而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撫摸長發,心中郁結被喬淵沉厚的聲音逐漸驅散。
溫暖和煦的陽光透過窗牖灑在室内,時光靜谧,所有憂慮與重擔仿佛都消散于溫馨而明媚的陽光中。喬淵不知從何時起停止絮語,兩人相偎相依,于無聲中給予彼此最堅定的慰藉。
“喬大哥,謝謝你。”良久,雪霁直起身,擡手将發絲捋到耳後,莞爾一笑:“請喬大哥先出去一會,我昏迷許久,儀容醜陋,需要整理。”
懷中陡然一空,喬淵看向雪霁:潔如初雪的肌膚在日光下晶瑩剔透,眼眸幽豔明澈仿佛山間亘古湖泊,長久的昏迷絲毫無損于她的美麗——自己不在時,雪霁被齊長甯照顧得很好。
“何須言謝,”喬淵忽然低聲道:“你在我眼中,從來最美。”
萬沒想到喬淵會說出這樣的話,雪霁一怔,随即意識到什麼,臉上騰起紅暈,心髒砰砰狂跳,她慌張地低下頭,不敢多看喬淵一眼。
喬淵臉上也是紅透,卻強作鎮靜,從脖頸取下貼身佩戴的玉牌,将之雙手捧到雪霁面前:“我母親姓‘喬’,這塊玉牌是我父親親手為我母親所雕,是我父親送給我母親的定情信物,也是我母親的遺物,要我交給未來妻子。”
熟悉的小玉牌,其上簡簡單單刻個“喬”字,雕工遒勁書法卻平常。
能挽巨弓的手,現在捧着小小玉牌微微顫抖,喬淵低頭垂眼,不敢看雪霁隻盯着手中玉牌,深吸一口氣,堅定道:“雪霁,我心悅你,想與你共結連理,同赴此生。”
明媚和煦的室内,雪霁的心因喬淵的表白而沸騰,灼烈的跳動幾乎要炸裂胸膛,她擡頭看向喬淵,碧湖一樣的眼中竟含了淚水,菱唇微顫。
喬淵手捧玉牌等待雪霁回應,然而雪霁并未立刻接過玉牌,喬淵緊張忐忑,心髒跳得堪比擂鼓,這等待雖不過片刻,于他卻像良久,喬淵禁不住擡眼偷看雪霁,不想竟見雪霁眼含淚水。
喬淵一驚,立刻将忐忑抛到九霄雲外,關切道:“你怎……”
雪霁突然撲向他懷中!
喬淵反應更在意識之前,攥緊手中玉牌的同時,張開雙臂接住撲來的少女。
歪坐的高大青年失去平衡跌下床榻,喬淵摔倒在地,卻以身為墊,将雪霁牢牢護在胸前。
雪霁的身軀微微顫動,小聲嗚咽,淚水濡濕喬淵脖頸。
不知所措的喬淵醒悟了:是自己突如其來的求婚讓雪霁害怕。他放松緊繃的身體,像之前一樣,一下下輕撫雪霁的長發,放輕聲音寬慰道:“别怕,沒想好就等等——喬大哥有的是時間,等得起。”喬淵擡手欲收玉牌,卻被纖細手掌握住,阻止他的動作。
“你,怎麼,怎麼才說……”雪霁在喬淵頸側蹭去淚水,擡臉看着喬淵,眼角和鼻尖都泛着紅,隻說了半句,又忍不住開始嗚咽:“我,等了好久……”
喬淵愣了愣,想了想,緩緩品出雪霁話中之意,心中漸漸湧出巨大歡喜。
然而雪霁嗚咽得不能自已,喬淵的巨大歡喜很快讓步給大為心疼:“别哭,都怪我,是我不好……”
他的自責沒能說完,雪霁忽然撲上來,用一個主動的吻堵住喬淵所有未竟之語。
主動但青澀,柔軟芳香的唇蜻蜓點水般,在喬淵唇上啄了一下便不知所措。
這次,喬淵這次沒有讓雪霁久等,他福至心靈,無師自通,伸手輕輕托住雪霁臉龐,吻了回去。
青澀的吻終于變得纏綿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