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跟她說,齊長甯很愛很愛她。
這一回,像有什麼猛然撞進了雪霁心裡,洶湧的情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烈、更清晰。
雪霁從未如此急迫地,想要見到齊長甯。
“陛下出巡西方邊郡,撫慰民心去了。”雪霁的急迫過于明顯,楊槃溫和地看着她:“雪夫人與其急匆匆趕回宮去,不如慢慢往西,說不定就能碰到陛下。”
雪霁将所攜大部分錢财贈予楊槃,目送她遠去,随即與初一花折道西行。
三日後,兩人借宿一座偏僻山村,睡到夜半,忽聞哀嚎,繼而火光沖天。
兩人立刻穿好衣裳,走出屋外,隻見村民手持火把往前方走去,人人神色驚惶,竊竊私語:“接連死了好幾個,會不會是……疫……”“噓,趕緊燒了屍體,趁官府不知,大家偷偷逃命。”“還用你說,數數今晚出來的人,早跑好幾家了。”
初一花臉色大變,當即撕下裳角系在雪霁臉上,遮擋住口鼻:“不能呆了,快走。”
“你先去報官,讓官府帶人封鎖這裡,别讓疫病擴散出去。”雪霁蹙眉道:“躲瘟疫不差這一時,既已至此,不能隻顧自身,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雪霁飛快跟上村民,來到死了人的屋前,村民欲點火焚屋,死者家屬痛哭攔阻,衆人争執不休。
雪霁聽得分明,三日之内,已有五戶相繼染病,亡者十人。
“染病的幾戶人家都住哪裡?”雪霁大聲道:“我家在齊都開醫館,聽你等所述症狀,不像染了瘟疫。”
齊都醫館!這姑娘必定醫術高明。
村民見雪霁如見希望,有問必答,帶她逐一走訪五戶人家。
此五戶居住在村東角,位置偏僻緊鄰山腳,共用一口水井。
“染病症狀不同尋常,病例集中,傳播迅猛。”雪霁走到水井前,向村民道:“書中曾有記載,兩國交戰時,會往敵國井中投入染疫屍體或衣物,隐蔽傳播疫病,打擊對方士氣。”
她打上一桶井水,對村民道:“先封住這口水井,我用水樣喂狗試試。”
三隻大黃狗喝了井水,第二日正午,三犬盡亡。
“□□,是人禍。”雪霁沉聲道:“先治病,再查元兇。”
“派人守住水井,全村水源皆須查驗。”
“近日吃水皆去遠處河流取活水,取回必須燒沸。”
“去附近城鎮,采買石灰、艾草、雄黃,淨水祛疫。”
“我有齊宮‘解瘟湯’藥方,按方煎煮,人人服用;每日再以草藥熏蒸房屋,祛疫辟瘴。”
“此事須得官府相助,我已派人報官,官府很快就會來人隔離病患,我會和諸位一起呆在村中,直至徹底祛除疫病。”
她鎮靜沉穩,安排得井井有條,敬服之餘,有人好奇問道:“姑娘,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左賢王的女兒,齊宮雪夫人。”雪霁安撫諸人:“有我在,官府不會不管,大家放心。”
齊長甯巡察新設四郡途中接到急報,齊境内,離此不遠一座山坳小村忽起瘟疫,來勢洶洶。
瘟疫若不及時控制,蔓延出去,禍及萬民。
齊長甯當即遣親信前往疫村統籌救治,自己則繼續帶隊巡邊,時常微服暗訪,察看民情。
數日後收密信回報:疫村之事,已有一女子先一步妥善處理,排查井水、封井禁水、驅瘴熏屋、煎湯服藥,步步有法,應對極為得當。
此女自稱左賢王之女、齊宮雪夫人。
随行護衛乃是一名西戎女子,面上一道斜疤。
是雪霁。
齊長甯一時怔住。
她竟不顧安危,從齊都跑了這麼遠,還趕上了瘟疫初起!
齊長甯既驕傲雪霁應對得法,令官府與百姓皆贊不絕口;又憂心她是否已被疫氣所染,而自己尚不自知。
齊長甯心中酸熱交織,半是笑半是氣,終于抵擋不住思念如潮,令衆人繼續巡察不可走漏消息,隻帶五名親信星夜兼程,奔往山坳小村。
隻要見上雪霁一面,确保她平安無事,齊長甯就能心安,再返回巡察。
深秋季節,濃雲遮月,齊長甯與五名親信策馬入山,窄窄山道隻容一人一馬前行,齊長甯居中,随行幾人一字長蛇排開。
松濤如嘯,黑夜中,當先疾奔的探騎忽然頭一歪,腦袋滾落塵中,駿馬無知無覺,仍馱着無頭屍體奔行,十丈開外屍體方才跌落。
血氣入鼻。
齊長甯急勒馬,馬做人立,嘶鳴不已。
黑黝黝的山坳中鬼影綽綽,堵住前後道路,前方有人調低勒斷探騎頭顱的細鐵絲,讓馬匹不能通過。
有人用瘟疫布局,以雪霁為餌,伏殺!
齊長甯飛身下馬,與剩下四人迅速結成背靠背的小戰陣。
長刀如水,面對鋪山蓋地而來、不知多少人的刺客,齊長甯沉聲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