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順天府的人手被阿四調去大半時,藏于暗處的顧不言也伺機而動,趁着夜色潛入衙内。
他快如疾風,順利穿過幾道崗哨來到黃冊庫大門前。
此時那門口不過才守了兩名侍衛。
其中一名還哈欠連天,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顧不言趁機抛出暗器,兩名侍衛應聲而倒。
他趨步上前,快速掏出鑰匙開鎖。
那門鎖由玄鐵特制,堅固無比。
插匙入孔,隻聽“嗒”一聲輕響,門鎖便開啟。
他閃身而入,并輕輕掩上庫門。
打燃火折子,放眼望去,庫内架格林立,裡面的檔冊浩瀚如海。
京城所有戶籍、婚喪嫁娶名冊及燒殺搶盜案卷,皆存放于此。
要想在這浩瀚的檔冊裡找到某一份檔冊,無異于大海撈針。
他舉着火折子轉了轉,一時竟不知如何下手。
後又想到凡官府黃冊,皆會将世家案卷單獨存放,便立即沿着庫房大範圍尋找,終在東南角找到了世家案卷存放點。
幾番搜尋,又輕而易舉找到了金家檔冊。
金明赫所犯謀逆罪的案卷并不多。
僅有幾封與四方軍頭領的通信、相關證詞、大理寺的判決書及皇帝的禦批。
除此外再無别物。
顧不言也來不及細想,将信件及證詞悉數收入兜中。
在合上檔冊的瞬間,無意中瞥見記錄在案的金家戶籍。
裡面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金家幺女金每嬑。
他曾在金家族譜上見過“金每嬑”這個名字。
但上面僅标注由哪房小妾所出,并未道明她是幺女。
他也記得金毋意曾說過自己是金家幺女。
那真正的幺女究竟是誰呢?
金每嬑,金毋意。
這兩個名字之間是否又存在着某種隐秘的關聯?
顧不言一時無解。
盯着這名字片刻,心中不禁亮光一閃。
他迅速合上金家檔冊,埋頭在架格上又是一通翻找。
終于在繁多的案卷裡找到了許家檔冊。
長興侯許元澤納一妻兩妾,育三子兩女。
庶子許之墨又娶郭家獨女郭婉兒為妻。
檔冊中戶籍、婚書皆在,而在檔冊底部,還夾有一頁退婚書。
退婚書上寫着:
吾乃長興侯次子許之墨,遇人不淑、識人不當,鬼迷心竅下與叛賊金明赫之幺女金毋意訂親,現下如夢初醒、悔不當初,特以此書退婚,絕情不續,恐口無憑,立此為證。
末尾還留有許之墨與金明赫的印信。
顧不言稍一思量便能明白,這定是許之墨在殺掉金明赫前逼他按下的。
他看着退婚書上“金毋意”三個字,腦中蓦地閃現出那夜與她歡好時的情景,不由得“啪”的一聲合上了檔冊。
手中的火折子驚得一閃,猶如他起伏的心緒。
顧不言轉身去牆角的案桌裡找出筆墨。
繼而在“金毋意”這個名字上加了兩筆。
将“毋”字加上一撇一橫,變為“每”。
将“意”字加上偏旁變為“嬑”。
如此,退婚書裡的金毋意徹底變成了金每嬑。
随後他将檔冊複歸原位,悄然出了庫房。
外頭仍是一片靜谧。
被擊暈的兩名侍衛倒卧在地,絲毫沒有醒來的迹象。
他跨過他們的身體,去往側門的方向。
剛拐過一條甬道,前方突然傳來人語聲。
一侍衛提着紗燈在前引路。
邊走邊說:“夜深了,沒想到許大人會親自過來。”
又說:“阿四已調派了人手去搜尋,相信不久便能将人尋到。”
“但願如此。”是許之墨的聲音。
他在甬道裡走得不疾不徐,颀長的身影還帶着幾許吊兒郎當的輕慢:“嶽丈被擄,本官不得安枕,唯有來這兒等阿四的消息,方能安心啦。”
“許大人緻孝,令天地動容。”
許之墨嗤笑一聲:“鐵蛋啦,你嘴倒是甜,卻也甜得太過。”
“小的……說的都是真心話。”
二人沿着甬道往正殿的方向行去。
顧不言屏息匿于牆角。
待那二人消失不見,才穿過甬道直奔側門。
繼而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許之墨似隐約聽到有衣袂聲掠過。
他步子一頓,回眸看向夜空。
冷風輕拂,夜空漆黑如墨,哪有半星可視之物?
鐵蛋心下不解:“許大人在看何物?”
許之墨蹙眉:“今夜衙内守備空虛,小心有蟊賊闖人。”
鐵蛋哈腰一笑:“許大人多慮了,這裡可是順天府,誰人敢擅闖?”
“敢擅闖順天府之人多了去了。”
他徑直走進公房,心頭仍是不安:“你且先去衙内巡視一趟吧,看看有無異常。”
鐵蛋應了聲“是”,退下了。
許之墨給自己泡了壺茶水,欲于案前慢飲。
甫一坐定,便見阿四匆匆進屋,“公子,人找着了。”
他一頓,“在何處找着的?”
“在離别院不遠的一處破廟裡。”
“誰将他擄走的?”
阿四搖頭:“破廟裡僅郭庭軒一人,小的還在那四周查看了一遍,并未發現什麼線索。”
許之墨起身踱步,心頭疑惑。
“将一個廢人擄至破廟,意欲何為呢?”
阿四有些洩氣,“偏偏郭庭軒也是個啞的,問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