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幾尺的距離,兩人沉沉對望。
少年滿頭大汗,殺氣騰騰。
顧不言則神色倨傲,滿臉不屑。
陽光普照,微風輕拂。
兩人眸中卻洶湧着千軍萬馬,是怒意,更是敵意。
“顧大人好氣魄,竟然不躲。”
“就憑你這劍法,本座無須躲。”
少年氣得握緊劍柄:“你在羞辱夢家劍法?”
顧不言嗤笑一聲:“本座在羞辱你的劍法!”
“看來,顧大人定是身懷絕技了。”
少年後退一步,冷臉拉開招式:“敢不敢與在下一決高下?”
“沒興趣。”顧不言斜睨他一眼,提腿就往宅内走。
少年卻飛身擋在他跟前,狠厲出招。
顧不言徒手接下,以守為攻化解招式。
兩人一來二去纏鬥在了一起。
少年拼盡全力,招招絕殺。
顧不言卻身影如風,步步玄機。
院内真氣翻湧枯葉橫飛,灰塵彌漫如霧氣。
幾個回合後顧不言突然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旋身,飛速朝少年的後肩踢過來。
少年躲閃不及,一個踉跄,手中的劍“咣當”一聲落地。
他怒極,也來不及拾劍,轉身就朝顧不言揮拳。
兩人開始赤手纏鬥。
少年怒氣如瀑,拳拳緊逼。
顧不言則步步後退,見招拆招,最終趁着一個空檔反手摁住少年的臂膀,摁得少年腰身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他語帶嘲諷,“聽聞夢家劍法精湛絕妙出神入化,沒成想竟被你練成這副虛弱模樣。”
少年疾退兩步,用力掙脫他的禁锢。
他咬牙切齒:“劍法‘虛’可以再練,心氣‘虛’卻是無藥可救。”
顧不言面色不變,“敢問此話何意?”
少年嗓音發沉:“若非顧大人心虛,又怎會突然送來一個通房?”
“給你安排通房,乃本座一片好意。”
“你這是欺人太甚!”
“你這是忘恩負義!”
隔着一尺的距離,二人再次怒目而視。
片刻後顧不言一聲輕笑,“你不過是金毋意的護衛,本座無須與你這般廢話。”說完倨傲地收回目光,轉身就往宅内走。
少年沖着他的背影喊:“你别妄想能得到小姐的心。”
顧不言聞言蓦地止步。
卻也并未回頭,而是在照壁旁長身而立。
陽光落下來,将他一襲錦衣映得璀璨奪目。
少年又補一句:“小姐永遠都不會喜歡你的。”
顧不言仍未回應,暗暗握拳,大步流星消失在照壁後頭。
他徑直去了前廳,并差人速速去傳喚金毋意。
不過半盞茶功夫,金毋意便出現在前廳門口。
她一眼瞧出他面色不善,施施然行禮後便将一盤糕點輕輕置于小幾上,語氣中帶着讨好:“這是貧妾新做的條頭糕,特意帶來給大人嘗嘗的。”
來來去去皆是這些糕點!
馬車裡有馮氏讓他提來的糕點。
眼下金毋意竟又要讓他吃糕點。
他一時有些氣悶,面色愈發冷下去:“本座沒味口,你且收起來吧。”
金毋意一怔,不知何處惹得他不快。
試探着問,“大人這是……怎麼了?”
顧不言轉了個身,背朝她,語氣森冷:“家母有意将你接進顧府,去或不去,須得給她一個交代。”
她急切地脫口而出,“貧妾不能進顧府。”
話剛落音,她便迎上了他冷酷的目光。
猶如幽幽寒潭,冰冷、酷烈,深不見底。
她意識到自己太過急切,忙出言解釋:“貧妾的意思是……不能再繼續欺騙老夫人了。”
顧不言并沒理會她的解釋,而是冷冷盯着她。
就那麼盯着她……
直至盯得她遍體生寒,局促不安。
他問:“莫非,你覺得顧家會辱沒了你?”
金毋意連連搖頭:“不是,貧妾不是這個意思。”
“莫非,在你眼裡,顧家是龍潭虎穴?”
“莫非,你覺得本座會從此纏上你,讓你不得解脫?”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步步逼近她:“金毋意,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一些?”
她步步後退,連連搖頭。
她其實是畏懼他的。
她其實僅是想借用他手中的權力而已!
哪怕以身為餌,他們之間也向來是清清白白的交易關系。
沒錯,清清白白。
她并不想在世俗意義上與他有任何關聯。
不想做他外室,更不想進顧府。
她已被逼到桌角,退無可退了。
相背的光線裡,他面色冷峻,氣勢威嚴,令人望而生畏。
她嗫嚅着問:“大人明知貧妾進顧府不妥,也明知貧妾不會進顧府,為何還要這般……咄咄逼人?”
她将“咄咄逼人”四個字說得格外輕。
好似怕惹惱了他,又好似不得不冒犯他。
他聞言一頓,竟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