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畏懼的并非是明日之兇險。
她畏懼的乃是他的冷酷。
這冷酷如嗜血刀刃,也如極地寒冰,總在她不設防的時候露出慘烈烈的光芒。
她有些不服,“大人明知找郭婉兒是最好的選擇,何故還要……這般吓唬貧妾。”
顧不言闆着臉:“本座不過是想提醒你,後悔還來得及。”
金毋意語氣堅定:“貧妾不會後悔的。”
二人一時無話。
片刻後他遞出一個牛皮紙袋:“裡頭是許之墨謀害郭庭軒的證據,你到時可以給郭婉兒看看。”
随後又掏出一個瓷瓶:“此毒名叫千金子,無色無味,無藥可解,滴幾滴于茶水中,不出三日,便可讓人死于腸絞痛,乃活活痛死。”
金毋意接過瓷瓶,牢牢握于掌中。
“貧妾想親眼看到,”她咬了咬牙,“許之墨死!”
顧不言的語氣漫不經心,“若郭婉兒願意下毒,三日後你再入侯府,便可親眼看到他死了。”
她壓下情緒,道了聲:“多謝大人。”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再出聲。
馬車徐徐駛出鬧市區,随後一路疾行,很快到達世安苑門口。
金毋意見他仍坐着不動,不解:“大人不下車麼?”
顧不言“嗯”了一聲,随後又補一句:“本座還有公務要忙。”
他竟是專程送她回來,金毋意心頭一暖。
随後起身施了一禮,欲挑簾下車。
“金毋意。”他喚住她。
金毋意回眸:“大人還有事麼?”
挑開的車簾洩進一縷微光,落到他的鼻尖上,襯得他整張臉愈加俊逸而英挺。
他看着她,一時竟是欲言又止。
片刻後才道了聲:“沒事了,你下去吧。”
金毋意有些懵,卻也沒再多問,應“是”後下了馬車。
車簾重新落下,光線也再次暗下來。
顧不言坐于昏暗的車廂裡,靜靜地坐了好一會兒。
江潮在車外問:“大人是回北鎮撫司麼?”
顧不言沒理他。
江潮不禁挑簾:“大人?”
顧不言這才擡眸,面色冷峻而陰沉,答非所問:“明日,你派幾名暗探牢牢盯住侯府。”
“大人是擔心金姑娘出事?”
“不出事自然更好。”
江潮頓了頓,嗫嚅着問:“大人是不是……喜歡上金姑娘了?”
他眼睫翕動,“這是你該問的嗎?”
江潮一哽,噤了聲。
他沉聲吩咐:“回北鎮撫司。”
“是。”
馬車掉了個頭,徐徐消失在山道盡頭。
次日天蒙蒙亮,金毋意便早起梳洗,并給自己換了身婢女行頭。
夢時給她送來早膳,“小姐趁熱吃些吧。”
随即又面露擔憂:“那郭婉兒能嫁給許之墨,定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小姐此行……”
他止了話頭,沒再說下去。
金毋意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小姐能有什麼數?”
“郭家家風清正,郭婉兒定是通情達理之人,不會加害于我。”
少年知道她執拗,懶得再争辯,“反正到時我會守在侯府外頭,但凡郭婉兒有丁點異動,我便進府救小姐。”
金毋意安心地應了聲“好”。
二人草草用過早膳,随後便坐上馬車出了門。
到達侯府時已是辰時。
少年先找了處角落藏身,金毋意則守在侯府旁的巷口。
她本料定許之墨早已上值,許思遠也快出來接應她了。
沒成想,擡眸間,竟一眼望見許之墨正大搖大擺地走出侯府大門。
他一襲青袍,悠然自得,好似并不擔心遲到,也好似并未受降職之事的影響。
阿四迎上去:“公子,車已備好。”
他冷聲吩咐:“繼續盯緊青玉軒,不得讓任何人接觸到婉兒。”
“公子放心。”
許之墨又回頭朝府内看了一眼,這才撩起衣擺上車。
一聲鞭響,馬車朝着順天府的方向徐徐駛去。
躲在暗處的金毋意握緊拳,氣息發顫。
每次見到許之墨,她都控制不住胸間激蕩的情緒。
她忘不了金家抄家那日他卑劣的嘴臉,也忘不了在太陽山上他惡毒的行徑,更卸不下金家滿門被屠的慘烈現實。
她恨他,恨不能将他碎屍萬段。
直至馬車駛遠,她才強壓下心頭情緒。
不過片刻,許思遠也出府來接應她。
沒有顧不言在側,許思遠放肆了不少。
觑着眼對她幾番打量,話裡有話:“瞧着金姑娘這身打扮,倒是與金明赫的女兒更相像了。”
“莫非金明赫的女兒是個婢女?”
“倒不是,就是……就是你們長得很像。”
金毋意不想與他廢話,提腳往府内走,“先去青玉軒看看吧。”
許思遠連連應“是”,也轉身往府裡走。
一邊走一邊仍忍不住打探:“聽聞顧大人養了個外室,莫非……金姑娘便是那個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