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言到達承明殿時已是晌午時分。
冷承業剛小憩醒來,正在案前飲茶。
見顧不言進殿,忙吩咐賜座、賜茶。
“近日西域進貢好些果子,甘甜爽脆,子仁你必須得嘗嘗。”
顧不言行完禮,道了聲:“臣今日又有口福了。”
随後便屈身坐在了殿中下首的位置。
趙富立即奉上西域貢果:“皇上特意吩咐,這果子無論如何也要給顧大人留一份。”
顧不言抱拳謝恩:“皇上有心了,臣無以為報。”
冷承業斜他一眼:“你呀,開口就是套話。”
二人相視一笑。
冷承業邊飲茶邊問:“近日子仁清閑了不少吧,可有好好陪伴令堂啊?”
“皇上的旨意,臣哪敢不從?”
“令堂的頭疾可有好轉?”
“沉疴痼疾了,隻能慢慢養。”
冷承業聞言又大聲吩咐:“将這西域貢果給顧家老夫人送去一份,讓她老人家也嘗嘗鮮。”
趙富忙垂首應“是”。
顧不言則起身再次謝恩。
心中卻幾分思量,今日年輕帝王的熱情似有些不同尋常。
冷承業朝他揚了揚手:“别動不動就謝恩,朕施予你的恩,你謝得完麼?”
顧不言一頓,故作随意地笑了笑:“自是謝不完,但君是君臣是臣,臣謝不完也得謝。”
冷承業的神色意味深長,“朕削了子仁的權,子仁可有怨言啦?”
他急忙回:“臣不敢。”
冷承業笑了笑,朝他舉盞:“那就飲茶、飲茶。”
兩人一道飲茶,又閑話了幾句。
随後冷承業不經意問:“子仁如今與那外室處得可還好?”
顧不言沒想到皇帝會問這個話題。
忙垂首回:“多謝皇上挂懷,甚好。”
“甚好?”
冷承業神色一斂:“子仁曾說要帶外室來拜見朕的,朕可是等了不少時日了,究竟何時帶她過來?”
“此事,還要再等一些時日。”
“哦,為何?”
他鄭重回,“臣之外室出身卑微,見識淺陋,若真要拜見皇上,怕是還須耗一些時日調教宮規,免得到時沖撞了皇上。”
他自然不想将金毋意卷入朝堂之中。
拖一時,是一時。
冷承業頓了頓,語氣戲谑:“子仁當真是将這外室藏得緊啦,好似生怕被人搶了似的。”
顧不言也戲谑回:“皇上莫要再笑話臣了。”
兩人再次相視一笑。
他不禁問:“皇上今日宣臣進宮,不知所為何事?”
冷承業答得幹脆:“并無重要之事,不過是想問問你近段的生活,以及令堂的身體狀況。”
顧不言自是不信,卻也心頭疑惑。
不知這年輕帝王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他抱拳回:“臣代母親謝皇上隆恩。”
“你看你,又是動不動謝恩。”
“謝恩,乃臣之本分。”
冷承業斜了他一眼:“莫再啰嗦了,且先吃果子吧。”
顧不言笑了笑,這才拿起了矮幾上的果子。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享用茶點。
至暮色時分,顧不言才起身告退。
他心中莫名不安,卻也想不出緣由,隻能靜觀其變。
冷承業特意将他送出殿門外。
看着他徐徐走下台階的身影,面上的笑意逐漸退去。
他喚了聲“趙公公”。
趙富躬身上前:“皇上,老奴在。”
“那邊情形如何了?”
“回皇上,金姑娘病了,但顧大人一直未在世安苑現身。”
“病了?”
“皇上放心,不過是感染了風寒,不嚴重。”
冷承業蹙眉:“病了也未現身,莫不是吵架了?”
随即又冷哼一聲:“剛還說處得‘甚好’呢。”
趙富奉笑了笑:“顧大人向來好說場面話。”
冷承業轉身往殿内走,邊走邊吩咐:“給金姑娘送些上好的藥材過去,就說是朕賞給她的。”
趙富頓了頓:“萬一顧大人知情了,皇上……打算如何?”
冷承業聞言轉頭,再次看向屋外的台階。
此時顧不言早已離開,台階上空蕩蕩一片。
他輕抿嘴角,神色肅穆幾分:“朕本想光明正大地找他讨要,畢竟朕這麼多年來可從未虧待過他,找他要一女子也不算過份,偏偏他不識擡舉謊話連篇,以為自己有多了不得呢。”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狠厲,“那就休怪朕不客氣了。”
趙富垂首回:“那老奴也就不用顧惜顧大人的想法了。”
冷承業“嗯”了一聲,“自然不用顧惜。”
當趙富帶着藥材來到世安苑時,金毋意仍處于昏迷中。
夢時出來迎客。
見了趙富的行頭,面色疑惑:“你是……宮裡的人?”
趙富躬身回:“咱家乃皇上跟前的内侍。”
随即又指着旁邊宮女們端着的托盤:“這些都是皇上賞給金姑娘的藥材,願金姑娘能早日康複。”
少年疑惑:“皇上賞的?”
趙富耐着性子:“沒錯。”
“皇上是看在顧不言的情面賞的?”
“皇上是看在金姑娘的情面賞的!”
少年蹙眉,一時無言。
若皇上不是看在顧不言的情面,那皇上此舉圖什麼?
莫非皇上見過小姐,對小姐動了心思?
少年警惕心頓起,“皇上如何知道我家小姐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