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死的,他可是朝廷的劊子手,定能想到辦法脫身。”
“萬一他脫不了身呢?”
“即便他脫不了身,即便他死了,也與咱們無關,咱們不過是平頭百姓,哪能與宮裡的人抗衡?”
她沉默下來,半晌無言。
少年滿目期待,喃喃問,“小姐可是想通了?”
她擡眸看他,眼角也帶了濕意,“夢時,顧不言對咱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咱們早死在了許之墨的刀下。”
少年有些洩氣,瘦長的身體縮起來,如一張拉滿的弓。
在面對顧不言時,他似乎總是輸,總是輸,他不甘啦!
他沉沉看着他的小姐,此時他的小姐也含淚看着他。
她矮了他許多,孱弱如扶柳。
其實隻要他狠下心,一把将她擊暈,再将她帶離這裡。
離開這是非地,離開顧不言,或許也不是不可。
或許她氣惱一陣,也會心軟原諒他吧?
少年咬着牙關,暗暗握拳。
他想要擊暈她。
隻要他稍一擡手,便能一掌擊暈她。
她卻再次開口:“夢時,當日我們在诏獄命懸一線時,你信了我,為何這次就不能信我?”
“我不是不信小姐,而是擔心小姐。”
他壓下胸間思緒:“哪怕顧不言對小姐有恩,小姐也早已……以身償還,犯不着現在以命相搏,小姐的性命,乃是姨娘拼死護下,乃是伯爺拼死護下,小姐怎能……不好生愛惜?”
“無人不怕死,但有些事,不去搏一搏,又哪來生機?”
金毋意輕舒一口氣,想起過往時光:“當日在斧頭幫時,顧不言又何嘗不是以命相搏救下了我。”
她腦中閃現出他一步一刀走向她時的情景。
“萬一小姐……出意外怎麼辦?”
“那我就認命。”
少年悄然松開了她,啞聲問:“小姐是對他動心了吧?”
她鄭重回:“夢時,這是道義。”
“就沒有愛意嗎?”
“我暫時……沒想那麼多。”
他兀地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他滿腹悲憤與無助,卻又不得不将那些悲憤與無助狠狠壓下去。
他終是沒有擊暈她!
終是不敢如此冒犯她!
他想,再忍這一次吧!
就忍這最後一次吧!
再次轉過身來時,他又變得平靜溫馴了。
“小姐若執意要去獵場,我便陪小姐一道去。”
金毋意見他松了口,心頭便也松了口氣。
她搖頭:“腰牌隻此一塊,哪怕你一道過去,也定然進不去獵場。”
說着思量片刻:“不如,你幫我去辦另一件事。”
“小姐想讓我去辦何事?”
金毋意壓低聲音:“你想辦法将皇帝是雙生子的事情,傳遍全城。”
少年頓住:“如此,皇帝豈不是要大開殺戒?”
她神色堅定:“法不責衆,皇帝又怎敢對全城百姓下手?”
如此,顧不言知曉當年真相之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少年黯然點頭。
又問:“小姐此行……當真不會被皇帝收入後宮?”
她微微一笑:“放心吧,絕對不會。”
少年沉靜地看了她一眼:“好,我現在就去辦。”
末了也不忘交代:“小姐萬事小心。”
她點頭應“好”。
兩人分頭行事。
少年前腳出了宅子,金毋意後腳便讓護衛趕車去集市。
她先得去胭脂鋪找到蔣依依。
正是晌午時分。
胭脂鋪裡生意冷清,蔣依依靠在櫃台裡打瞌睡。
金毋意進店後迫不急待搖醒她:“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蔣依依覤了眼屋外天色,扯了個哈欠,眉眼惺忪地問:“妹妹怎的這個時辰過來了,啥事求我,莫不是來蹭午飯的?”
金毋意此時哪有心思玩笑。
她後退一步,鄭重地行了個大禮:“姐姐,我想借你的玉佩一用。”
一聽要借玉佩,蔣依依霎時醒神,正色問:“妹妹要借這玉佩做什麼?”
“去救人!”
“救何人?”
“顧大人。”
“顧大人怎麼了?”
金毋意低語:“被當今皇上抓了。”
蔣依依頓住,不置可否。
金毋意又補一句:“待我救下顧大人,定将玉佩原樣奉還。”
蔣依依沉下面色:“妹妹不是說,此玉佩不可外露麼?”
“此一時彼一時,畢竟救人要緊。”
金毋意壓低聲音:“或許,我已找到姐姐當年遇到的那名少年。”
其實從那個雨夜顧不言向她道明真相時起,她便想到了蔣依依當年遇到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如此,也就想通了皇帝為何要将她納入後宮。
畢竟,她與蔣依依的樣貌是如此相像啊。
蔣依依未再細問究竟,“好,願妹妹能順利救下顧大人。”
說完解下腰間玉佩,遞到了金毋意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