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見此人有功夫,皆本能地跟在他身後。
場外的冷承業早已張弓搭箭。
“嗖”的一聲響,箭矢破空而出,直愣愣射向圍欄中的獵場。
随即是一聲慘叫,剛剛從虎口下逃生的那名宮仆,還未來得及慶幸逃過一劫,便兀地被箭矢射中前胸,倒在了血泊中。
顧不言看着死去的宮仆,心頭一陣惡寒。
他與帝王從小一起長大,知道他心機重、知道他深不可測,但他從未想到,他竟是如此殘暴和荒唐。
他再次大呼一聲“皇上”。
冷承業又“哈哈”大笑起來,亦大聲回應:“子仁,準備好了嗎,這下該輪到你了。”
說完再次張弓搭箭,“嗖”的一聲射出箭矢。
箭矢破空刺向顧不言的胸口。
他橫身一閃,箭矢擦過他的肩膀落入了身後的泥地。
身上囚衣被割破,但皮肉無礙。
冷承業似早料到他能躲開,笑了笑:“子仁的身手果然名不虛傳,但朕不急,慢慢來。”說完重新張弓搭箭。
與此同時,場上的餓虎也在左沖右突,奮力捕殺。
顧不言領着衆仆一邊躲避猛虎的攻擊,一邊躲避帝王的箭矢,再加之頸上鐵鎖的掣肘,幾番折騰下,他終是力有不及,宮仆們一個個喪命。
場上的活人越來越少,鮮血染紅了地面。
輕風徐來,全是黏膩而厚重的血腥味。
搏殺仍在繼續,虎爪如利箭,利箭亦如虎爪。
直至場上僅剩三人、二人,最終隻剩了顧不言一人。
蕭瑟冷風裡,他渾身是血,滿面狼狽。
餓虎仍在撲殺他,所幸他的速度夠快、所幸他頸上的鐵鎖夠長。
冷承業俨然已有些焦躁。
他以為能輕易獵殺他,不成想,卻讓他活到了現在。
他沉聲吩咐:“換箭矢。”
張端子會意,從旁邊的木架上拿了另一支箭矢過來。
冷承業随口問:“上面是何毒?”
張端子答:“回皇上,鶴頂紅,見血即喪命。”
冷承業輕笑一聲:“很好。”
繼而将箭矢搭上弓弦,對準了獵場正奮力躲避餓虎的顧不言。
在箭矢将發未發之際,來貴匆匆來報:“皇上,有一女子擅闖獵場,說是要見您。”
冷承業眼也未擡,仍一眨不眨地盯着顧不言不停移動的身影,随口問:“哪裡來的女子?”
來貴嗫嚅着,“好像是……顧不言未過門的妻子。”
冷承業一頓,這才收起手中力道,擡眸看向來貴:“金姑娘?”
來貴垂首答:“回皇上,正是。”
冷承業看向茫茫天幕,眸中竟隐隐浮起一絲柔和:“這姑娘膽子倒是不小啊,為救夫婿,竟擅闖朕的獵場。”
“皇上要不要傳她進來?”
“不急。”
他說着再次發力拉弦:“待朕殺了顧不言再說。”
來貴壯着膽子開口:“金姑娘說……皇上若殺了顧指揮使,定要後悔終生,她還……還給皇上呈上了一塊玉佩。”
冷承業語帶不屑:“她倒是自信得很。”
随口又問:“什麼玉佩?”
莫非隻要他放過顧不言,她便願意入宮為妃,并贈以玉佩定情?
來貴随口嘟囔一句:“可巧的是,這玉佩上還刻了皇上的姓。”
冷承業猛然頓住。
随即快速地收起弓箭,“你剛說什麼?”
來貴恭敬地呈上玉佩:“這好似是為皇上特意定制的。”
冷承業急切地接過玉佩。
看到“冷”字的霎那,他腦中兀地閃過一道白光。
恍惚間,他猶如回到了過去的光陰,回到了他的十四歲。
他随父皇南巡,偷偷逃離行宮,經曆饑餓、流浪,在奄奄一息之際遇到了那位姑娘。
她帶着他覓食,帶着他流離遷徒。
在那段艱難的歲月裡,她義無反顧地養活了他。
他無以為報,唯以玉佩相贈。
但離開那日,他沒來得及告别,沒來得及兌現他的諾言。
這麼多年過去,他仍舊未兌現他的諾言。
他說過要讓她過上好日子的啊。
冷承業氣息發緊,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金姑娘現在何處?”
來貴回:“就在獵場外頭。”
他鄭重吩咐:“速速傳金姑娘。”
來貴應了聲“是”,轉身去往獵場門外。
當金毋意跟着來貴走進獵場時,她一眼望見了圍欄中正與餓虎搏鬥的顧不言。
她氣息發緊,淚濕眼角。
那是個多麼倨傲的男人啊,那是個多麼顯赫的男人啊!
眼下竟被帝王折磨成這副模樣。
她不禁握緊拳,胸間酸澀難言。
她面無懼色地走到了帝王面前,福身行禮。
冷承業意味深長地打量她。
繼而舉起手中玉佩:“請問金姑娘,此物從何而來?”
金毋意迎視着他的目光,答非所問:“還請皇上先将獵場上的猛虎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