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陳海礁腦海中數次響起的陌生聲音，是屬于殘魂的意識，它在一次次渴望能夠被拯救，一次次的在鏡中倒轉時空，但過去無法改變，它自身能力又過于弱小，一次次的徒勞無功後，實在也倦怠了。

就這樣放棄也挺好的。

華羽毛體内的器靈脫離，她變回了身為普通人類的樣子，前塵鏡的器靈送她回到了海源村的岸邊，而華羽毛的母親在一次次的海浪中掙紮着想要找到女兒，卻隻能一次次被海浪沖回到淺海岸邊。

某個匆匆的回眸一撇，絕望哭喊的母親似乎見到了于不遠處躺在礁石上的少女，她從掙紮的泥濘中站起身，帶着連她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的最後一份，可能會存在的希望，瞧見少女略帶蒼白的臉色。

她以為隻要找到她，就不會再痛苦了。

假的，她依然捂着臉痛哭了很久很久。

确信了華羽毛并不會因為自己而遭受無妄之災，器靈收回了它的視線。

“不過是吾的一縷殘魂，竟敢生了逆反的心思，吾要多謝二位小友，找回這最後一縷殘魂，此後吾自可與這天地壯闊間遨遊，不必受困于深海之地”

器靈的話中是恣意灑脫的暢快，因自身的殘缺被囚困萬年，而今一朝得自由之身，自然是好不風光的快活。

“那它，我以後就見不到了嗎，你殺了它，是嗎”

努力了許久，最終還是沒能夠如願，說不難過的話，倒也是真的，她早已經曆過無數遍，也不再能感覺到痛苦了。

但又怎麼能不覺遺憾呢。

“小友有所不知，此乃吾之一縷殘魂，于天地間遊蕩近萬年之久，數年前曾寄身一隻死去的牲畜，這才能讓小友與之相識，隻是小友與之緣分太淺，早些放下為好，這世間千萬繁華，何必拘泥一處”

愧疚自是有的，生了靈智的殘魂，它本不該就這樣抹去，可它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太久，自由的機會就這樣擺在眼前，它不得不這樣做。

“你說的輕巧，冠冕堂皇的鬼話誰不會說，你怎麼自己不去做，非要她來承受這些，你怎麼不說是你和這天地間的緣分太淺，這輩子隻能守在海底”

海月怒而出聲，若是這器靈膽敢現在出現在她眼前，定是要上去同它鬥上一鬥才行。

陳海礁一向是不擅長和人争辯的，這般的場景一般都是由陳錦鯉來代勞，但陳錦鯉不在此處，她本也想開口争辯兩句，但最後說出口的話還是沒了勇氣。

“吾乃神器之靈，與你一小友有何可争辯，本就是吾之殘魂，吾收回自是情理之中”

器靈的聲音裡添了幾分惱怒，像是被海月的話刺激到了一般。

“你是堂堂神器器靈，活了幾萬年的老妖怪，居然欺負一個十幾歲的人類姑娘，你還敢說你這是情理之中，你這分明就是倚老賣老罷了，今天這事不給交代，我出去後就找我鲛族所有人把你從海底挖出來打碎”

海月不甘示弱，繼續回擊。

陳海礁這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海月，心下暗暗震驚不已，原本海月在她眼中是個不愛說話，遇事猶豫不決，是個同她一樣怯懦缺少勇氣的人，卻不曾想原來海月也會有着這般面孔。

她這邊還在神遊天外的想着，海月二人那邊早已吵的不可開交。

“小友所言實在令人難堪，吾要如何才能讓你等開解心結”

陳海礁震驚，海月居然當真把這家夥給說服了，甚至還讓對方心裡對自己二人産生愧疚，這般口才比起陳錦鯉也是不遑多讓。

“您乃神器，我等小輩自是不敢跟您計較太多，隻是我這位朋友對您那殘魂可是極盡照顧愛惜，就這樣被您給抹去了，是不是您也該給些什麼補償一下我這位朋友”

海月語氣中的暗示實在明顯，連陳海礁都覺得大概率是要被拒絕了。

“好，那便聽小友的”

兩人都不曾想，對方居然真的會信以為真。

“那，那，那您想如何做”

海月試探着問。

“殘魂已與吾融合無法剝離，那便由吾代殘魂意識，陪在小友身邊做個伴，待到小友未來壽終正寝，吾自當離去”

器靈聲音未落，白光中包裹着一面做工精巧的玉色銅鏡落入陳海礁懷中，二人皆是對此感到意料之外。

“您，您，您是神器，就這樣輕易認主了？”

“小友莫要異想天開了，吾隻是履行殘魂意識陪在你等身邊罷了，待到來日你二人死後，吾會自行離去，無需你二人擔心”

精巧的玉色銅鏡不過巴掌大小，任誰也難以想到這會是萬年前的神器前塵鏡，陳海礁和海月還是沒太反應過來，這就，拿到神器了？

“二位小友早些離開吧，這方空間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