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言非虛啊。”沈聆之慨歎着，“大概我面上是真想置身事外，心裡卻與你一樣，有一些不服吧。梧靈，你知道如今最有意思的是什麼嗎？是境魔也被卷進來了。”

正如八大宗門的貌合神離與妖界的權黨相争一般，魔界内部也分作不同派系。

這個派系主要分兩類，一類是從意識和精神上影響旁人的心魔，即鬼鈴、枭夜等人；另一類則是以外功立身的境魔，如古戰場未能成功轉化為魔物的徐鐵衣。若易柏真的投奔了魔族，憑他駕馭和捏造毒蟲的能力，去境魔一定大有所為。

與人妖兩界相比，魔族要和諧許多。兩黨一緻對外，差别隻在于執政黨是誰。

這一百年來，境魔因為當年的戰争損傷慘重，都是心魔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枭夜之所以功夫寥寥卻能位列八大魔使之一，原因除了他比魔君年長、曾在一百年前借着别人的東風立下過一些功，還因為他是心魔。

所有人都以為境魔是真的對心魔俯首順耳。

——若真如此，就不會有送往姚今雨手中的那封信了。

就不會在冥狐、鬼鈴等心魔之外，還潛伏着不為魔君知道的境魔内應了。

梧靈飄到了桌旁，看沈聆之蘸着墨，寫下如今的情況。這是特殊方法研磨的墨汁，隻能留存半刻鐘，但足夠二人梳理思路。

魔界

心魔：包括魔君與六位魔使。以吞并妖族為目的，阻礙妖界複蘇黨，輔佐懷山派上位。

境魔：人物未知。應意圖削弱并取代心魔。

妖界

妖君：意圖投奔魔族。

頑固黨：反對投奔魔族，意圖奪位。

複蘇黨：借司晏的力量重振妖族。

人界

天音宗：穩住盟主之位，找出潛伏在宗門的魔族隐患。

懷山派：奪取盟主之位。

八大宗門還有一個共同的心态，就是對當年的長铮刀一事持有警覺。

但這隻是最頂層決策者的動機，并非所有人都會按照這一目标行事。

冥狐要的是穩住自己的地位，讓天音宗繼任盟主。

鬼鈴要的是控制更多的人。

沈聆之與梧靈屬于妖族複蘇黨，當下的任務是保住好不容易來到人界的符薪。

杜純很看重八宗會盟，但不僅僅以此為主。她更想找出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借刀殺人地制衡。

懷山派目前的内應是那位叫“天鷹”的人，不知是誰，但與冥狐勢均力敵，更希望懷山派奪位。

“這些人應該都注意到了阿雁。”沈聆之道，“但不知我們的真正目的。這次杜純讓季雲和阿雁同去懷山，試探之意昭然若揭。”

梧靈嗯了一聲，“提前找出隐患，總比八宗會盟上出事要好。”

魔族定不會容忍妖族與人族的聯手，因此在沈聆之等人眼裡，天音宗繼任更有利。

所以他要幫一次杜純。

去往懷山派的人，至少有三人處于不同立場。若懷山派老老實實地接下信函，皆大歡喜；若懷山派偏要使一些幺蛾子，杜純也好趕在八宗會盟之前解決這些異心之人。橫豎是去懷山派，懷山派又顯而易見地與魔族有勾連，極易引出這條線索，讓懷山派替杜純背黑鍋。

杜純不怕出事，怕的正是在懷山不出事，沈聆之也是。

杜純想知道冥狐到底是誰，想連根拔出這一黨，沈聆之也是。

季雲是一招明棋，必須解決。姚今雨那封信，可謂是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給了沈聆之離間冥狐和鬼鈴的契機。

“他們兩個本就不同心，更不知道我們的目的。”沈聆之道，“如果不出意外，晁敏托付的那位懷山派故舊正是鬼鈴的人。而今人人都認為刀宗遺迹中藏有重大線索，加上對長铮刀的提防，卷軸落入誰手裡，誰說話的底氣就更大一些。”

有了冥狐對鬼鈴的猜忌，他定會努力去争奪那卷軸。一旦利益被侵占，鬼鈴也不會示弱，甚至因此直接站到懷山一黨，借季雲和楊悠雁構陷天音宗。

隻是這次，他們不知道鬼鈴會用什麼手段，也沒有能幫助楊悠雁的機會了。

梧靈疲憊地歎了聲，“有時我真希望她能快些醒過來。就算是符薪，也比她看着更成器。”

沈聆之卻輕輕道：“不到最後，勝敗猶未可知。她既然決定再踏入這片濁流之中，不會那麼輕易認輸。就憑這一點，我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