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離出行隻剩了最後一日，名單已經敲定。

隻有四個人，四個竟都是熟人。除了楊悠雁和季雲，還有章行岚和于慕清。

他們的首要任務是送去信函。至于楊悠雁與杜純商量的卷軸之事，并未提到明面上。

楊悠雁本想去醫館，但身世被杜純知道後，她害怕與沈聆之聯系太過會引起警覺。期間沈聆之隻送了一次信，是将她還回去的赤血蓮重新送了回來。

季雲就慘淡多了。一來他是被懷山派排擠的弟子，此次前行不知會如何被嘲諷戲弄；二來進入天音宗後，鬼鈴像是全然忘了他這個人。他不敢貿然和鬼鈴聯系，隻能走一步算一步，找個好混日子的地方苟全性命。

偏偏楊悠雁也在此列中，早上偶然碰面時，她甚至挑釁着朝自己揚了揚眉。

未來會發生什麼，季雲簡直不敢想。

章行岚沒有覺出意外。他辦事一直很靠譜，這種送信的活計交給他再合适不過。

但傳話的弟子說，要委托他們辦的不止去懷山派送信，還要找一個被魔物奪走的卷軸。

他微微皺眉，“怎麼現在才說這件事？”

他将早已列好的章程揉成紙團仍在一旁，重新開始規劃章程。對每一個可能出現意外的節點都準備了兩套方案，以确保萬無一失。

于慕清則是杜純直接委派的，對于杜純的心思，她也拿捏的八九不離十。

她猶豫着問杜純：“八宗會盟的信件雖然是小事，但象征着兩派之間的關系，鬧出變故怕不好看。長老真的要讓季師弟和楊師弟同去嗎？”

杜純正修剪着窗外的海棠花，将擋住道路的那截花枝剪下，“你看這花枝，看着好看，卻可能劃破過路人的臉。與其被劃破臉面，不如提早剪下。”

她撚着那一截花枝，端詳着上面盛開到豔麗的花，“但說到底，這隻是你和花的事，與地上的草木、天上的浮雲都無關。既然早晚都要剪，還怕什麼呢？”

楊悠雁與季雲見面後，一眼便從他躲閃的目光中窺探出了他的處境。她叼着一根不知從哪裡摘下的草，慢悠悠地邊走邊想。等走到劍心台時，尹雲晖還在同雲劍門的高個子弟子切磋。

這是兩人分别前的最後一日，天還算晴朗。高個子弟子被他赢下後，笑着抱拳道：“我是指點不了你了，尹師弟這麼刻苦，做什麼都能成功。”

他客氣地笑了笑，有意忽略了“成功”二字。比完後見楊悠雁扔着石子，問：“在幹什麼？”

“我在蔔卦。”楊悠雁一邊抛石子一邊道，“這石子是扁的，正反兩面，我想看看某一個人能不能活下去。抛了很多次，還是出事的概率大。”

她一把抓住飛到半空的石子，“就是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做。”

尹雲晖安慰着：“也許懷山派也怕出事呢。”

旁人若知道了楊悠雁和季雲的瓜葛，或許會覺得杜純是震懾懷山派，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這就像一桶火藥，明晃晃地推到懷山派面前，反而會讓人覺得有鬼。

“也許吧。”楊悠雁笑嘻嘻道，“你的刀練得怎麼樣了？”

二人正聊着，劍心台旁傳來了騷|動。一群小弟子如同發現了蜂蜜的螞蟻，蜂擁着圍住了一個人。

正是雲劍門弟子談颢。

他一出現在劍心台，想要與他切磋的弟子們便圍了過來，都激動地舉起手，“我我我，談師兄我想切磋！”

“今天隻與三個人切磋。”談颢豎起三根手指，風度翩翩地往人群中一站，襯得灰頭土臉的小弟子們黯然失色，“我的劍還要留着斬殺妖魔，切磋久了會鈍。”

弟子們滿臉崇拜，唯有楊悠雁噗嗤一笑，捏着嗓子道：“我的嘴還要用來罵妖魔，話說多了會變笨。”

正說着，擂台上傳來一小弟子“啊”的驚叫，楊悠雁一轉頭，就見談颢的劍尖指在小弟子的脖頸前，早将小弟子的劍挑飛落在了木頭樁子旁。

她甚至連談颢什麼時候出得招都沒看清。

楊悠雁終于正了身子，凝眉細看。

談颢又點了一個小弟子上場，略一抱拳後開始了切磋。這位小弟子比方才的明顯更好，躲開了談颢的幾招試探，甚至避開了他攻向自己左臂的劍，引得周圍一陣叫好。

可下一秒，他才知那劍不過是虛影，談颢的劍尖已經抵在了自己右肩，“你輸了。”

人群都被這虛影晃了眼，等那小弟子驚愕地回過神後，才爆發出激烈的掌聲。

“他的劍出自雲劍門，但和雲劍門不太一樣。”尹雲晖道，“雲劍門講究流動，他加上了化虛為實、化實為虛，站在你面前時，你根本不知道哪一道才是他的劍。”

他又輕輕笑了聲，“和他比，我這幾天同雲劍門弟子過得招，不過是家家酒。”

楊悠雁漸漸斂了笑容。

“确實不好對付。”她道，“難怪他之前那麼猖狂。”

她練了這麼多年的刀，也能看出談颢的實力，恐怕已經到了七段。

還隻是憑這粗淺的一劍。若他拼盡全力，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你們都再練練吧，起碼在我劍下接過十招。”談颢怅惘地歎了聲，“生不逢對手，真是一大遺憾。”

他一擡眼，瞥見不遠處熟悉的尹雲晖，正想開口。

卻見尹雲晖身旁的姑娘擋在他面前，笑盈盈地朝自己拱手，“談師兄好身手，可否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