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颢不輕不重地挑了下眉,“你?”
楊悠雁不常出現在劍心台上,但看見她音門的衣袍與那柄橫刀,多半能猜出身份。
他涼涼呵了一聲,接過一旁小弟子手中的長劍,“你就是今年那名不正言不順的榜首?沒什麼本事倒是有不少後路,能站在這裡算你幸運。”
尹雲晖正要說話,被楊悠雁擋了回去。
她坦然地直視着談颢,諷笑道:“談師兄久居九宮崖上,耳朵進了太多風,亂給别人扣帽子不說,連眼睛也不好使了。有沒有本事刀說了算,不試試怎麼知道?”
“阿雁。”尹雲晖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要逞強。”
他清楚地知道談颢的實力。不僅僅是劍,還有談颢身後黑壓壓的人。
他們都對談颢奉若神明,聽了楊悠雁這句嘲諷,仿佛要看烏龜挑戰兔子,都嘲笑出了聲。
但這話畢竟不好聽。談颢淡淡地掃了衆人一眼,小弟子們閉上了嘴。
他微眯着眼,“你可知我為什麼會來劍心台?我沒工夫浪費時間,之所以願意陪你們過家家——”
他湊進一步,惡狠狠壓低聲音,“是因為我心中有氣,不打人就會難受。”
巧了。
她拳頭也正癢着,不砸在面前這張臉上就難受。
察覺到尹雲晖将手腕攥得更緊了,楊悠雁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話,看談颢優哉遊哉地退後幾步,“隻怕把你打得破了相後,有人會來找我尋仇,那時可就不是切磋,是真刀真槍的‘報複’了。”
談颢咬緊了“報複”二字,古怪地笑了兩聲,朝身後揮手道:“最後的機會讓給這位沒見過世面的小麻雀。”
他又看向二人,“後悔還來得及。或者你道個歉,讓我原諒你剛才說的話,我下手還能輕一點。”
這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生氣。
偏偏談颢實力并不弱,十年過去,隻怕比在八宗會盟時更厲害。
楊悠雁握緊了自己的刀,在腦中盤算着。
談颢實力恐怕達到了七段。
她剛離開劍門村時,算是刀宗體系中的四段、江湖規矩下的五段。在梧靈的點撥後險勝李聽楓一局,大約可以挑戰六段。之後打過徐鐵衣和易柏,加上符薪的影響能接近七段。
可她不是符薪。符薪的力量用多了,就會漸漸取代楊悠雁自己的意識。她記得宋溫如的提醒,不想讓符薪徹底控制自己。
六段至七段的差距,是她與師父唐複全盛時的差距,她未必能赢。
但她真的要忍氣吞聲嗎?
“我們走。”
尹雲晖知道多說無用,拽着她的手準備離開,人群中傳來了哄笑和挑釁的口哨聲。
“别走啊。”一位弟子趾高氣昂地攔住二人,“你們占了我們的切磋機會,總得給我們道歉。”
“還期望看一出英雄救美呢,結果就這?”
“白白便宜了懦夫。”
小弟子們有不少是音門的人,但沒有揚刀門的人。
他們不敢嘲笑楊悠雁,畢竟是杜純保下的她。可嘲笑不起眼的尹雲晖,綽綽有餘。
沒有什麼比單方面碾壓一隻昆蟲更快樂的事情。
他知道這群人是拿自己取樂。就算告到長老那裡,也是法不責衆。
而他們已經圍住了劍心台,非要道歉才肯放他們出去。
好、好。他已經退讓得夠多了,都以為他是好欺負的軟柿子嗎?
尹雲晖松開了她的手腕,“談颢,我和你比。”
“現在才想和我比?太晚了。”談颢啧啧搖頭,“我這人說一不二,既然是這位姑娘先觸了我的黴頭,不順一順胸中的氣實在難受。何況——憑什麼你這樣的人都有姑娘喜歡?你放心,等她半身不攝的時候,你有的是機會展現你們的‘伉俪情深’。”
尹雲晖徹底怒了,“你——”
楊悠雁一直在旁邊琢磨着方才談颢所展現的實力,見尹雲晖要沖上前,壓住了他的右肩。
她輕輕道:“我來。”
她明日就要去懷山派送信了。臨行前仍擔心尹雲晖的比試,想要為他梳理清楚應對談颢的方法。
不親自接觸,就都是紙上談兵。
“你之前不是問我,如果比試注定失敗為什麼還要堅持嗎?”楊悠雁道,“你看好了。”
她抿了一口酒,緩步立在了談颢身前,并未拔出橫刀。
談颢等了片刻,見她毫無拔刀之意,胸中怒氣更甚。
如他所說,他來劍心台從不是為了切磋。
雲劍門有自己的練武場,而他已經讓整個雲劍門的弟子都不願與他比試了。他一出手,非殘即傷,早年則更為過分。人們都以為他是因為與少俠榜一步之遙,想不通,才逼迫自己不斷練劍,越逼迫心态越扭曲,最終招緻了如今的局面。
談颢受不了輕視。見楊悠雁氣定神閑地等着自己出劍,心上泛起狠意。
不等所有人看清,他便用劍鋒刺向少女心口。在她偏身閃過的一刹那,劍鋒斜挑向上,意圖劃破她的脖頸!
劍上殺氣,不寒而栗——他竟是直接想要了楊悠雁的命!
這幾步連着劍招走得缜密。旁人這一退,定會不偏不倚地撞上談颢的劍。
可楊悠雁不退反進,刀亦出鞘,刺向了談颢沒有防備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