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淩霜雙目眯起，來了興趣：“你倒說說看，不下江南，你還能去哪裡？”

顧況第一次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但他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師姐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莫淩霜剛剛頗有興味的神色這時候淡了下去：“天大地大，人都走了，你還能找到她不成？”

顧況騰地站起身子：“如何不能？她定是.......她定是——”

腦子轉過一個個選項，終于說出了最可能的答案：“師姐定是北上了！”

莫淩霜終于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顧況讀懂了她的意思，算你小子聰明。

顧況仿佛得了鼓勵，說出了自己内心的推斷：“天大地大，但隻有兩處地方是師姐非去不可的。一樣是臨安老家，一樣是冀州前線。若是師姐也要南下，為何不與我們一起走。這麼說來，隻剩下了北上的選項！”

顧況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已經開始在腦子裡盤算程遙青走了多久。

莫淩霜與程遙青交情甚笃，定然為她配備好了行路的一切事項，包括盤纏、行囊、駿馬。

這麼一來，程遙青可就離得遠了。

若要追起來……

莫淩霜的聲音卻不合時宜地響起，打斷了顧況的思緒：“顧況，你很聰明，也很敏銳。但是，恐怕你忘了一點，你現在還在淮南王府。”

顧況猛地擡頭：“什麼意思？”

“我讓你走，你才能走，我不讓你走，你能到哪裡去？”

如此直白的真相抛到顧況眼前，他剛剛生起那一點微末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碎了。

莫淩霜卻沒有再給他思考的機會：“碧桃翠柳，把他帶下去，不準出淮南王府一步。”

*

顧況喘着粗氣，躺在床上，像一隻瀕死的老牛。

他的眼睛無力地望向天花闆，四肢竄上被齧啃一般的疼痛。

一個時辰前。

莫淩霜一聲令下，碧桃翠柳這兩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鬟便欺身上前，一人扭住顧況的一邊臂膀，試圖牢牢控制住他的行動。

顧況反應不及，被她們捉住。他腦海中回憶着程遙青教過的法門，豎起肩胛，縮身滾地，竟然成功滑出了兩女的控制。

顧況沒想到自己出其不意地這一下居然湊效，趕忙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往門外跑去。

碧桃翠柳緊随身後，卻漸漸趕不上他的速度。

大門似乎近在眼前。

身後傳來莫淩霜一聲喝止：“退下！”

耳邊有簌簌風聲淩厲地閃過。

顧況心覺不妙，低頭匍匐。

幾枚閃着綠瑩瑩光芒的金針貼着頭皮落到身前的地面上，丁零當啷四散開來。

觀其擲針的手法，倒與程遙青投石的功夫多有相似。

顧況來不及細想，就要爬起身，衣領卻被猛地往後一提。

一股大力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轉了個身。

莫淩霜後發先至，飄然來到了顧況的身後。

顧況這下看清了。

莫淩霜右手竟隻剩下個光秃秃的腕子，腕上接了一根大鐵鈎。正是這根鈎子，剛剛把他從地上提起來。

她的左手不知什麼時候從他的懷中摸出了虎贲匕首，正輕飄飄抵在他小腹丹田處。

顧況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再反抗。

莫淩霜卻冷笑一聲：“我知道，顧小少爺機靈得很，跑的了一次，難保不會跑第二次。不如把這腿啊腳啊的都打斷了，就能乖乖随我下江南。”

顧況初聽這話語，悚然異常。再一想，便輕笑出聲：“莫夫人，你顧忌師姐，是不會把我弄殘廢了的。”

莫淩霜見恐吓被他戳穿，呵呵冷笑：“你說得對。”

她搖搖頭，又補了一句：“青娘還是太寵你了。”

莫淩霜右臂鈎子一松，顧況的腳尖終于可以觸及地面。

踩穩在地上，顧況終于松了一口氣。

莫淩霜拿着匕首步步緊逼，把顧況逼得脊背緊緊貼到房中圓柱上。

“莫夫人，有什麼我們不能坐下來聊聊看的呢？”

顧況試圖打破這個受威脅的僵局。

莫淩霜把匕首往顧況身上一頂，匕尖割開了錦衣華服，卻恰到好處地沒有傷到皮肉。

“翠柳，碧桃。”她四下一顧，“拿了麻繩，把顧小少爺綁在梁柱上醒醒神。”

兩名婢女的動作極快，好像那麻繩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一般，三下兩下，顧況就手足被縛，背貼房柱，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