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古擇的第一反應。
下一刻,他便明白了亮光的來源。
窗戶洞開,浸浸的月光從窗中流瀉下來,照亮了地面和房内的器具。
一股子冷飕飕的夜風也灌進來,直吹得古擇腦門發涼,打了個激靈,方才的酒也醒了幾分。
他的腦子還有點混混沌沌的,随手把村釀和牛肉放在桌上,從懷中掏出火折子,第一下手抖沒點着,第二下才成功打亮了桌上的蠟燭。
室内籠罩着溫暖的紅光。
這下古擇看清了。
除了大開的木窗,還有一處被人動過。
他放在架子上的布包袱被人打開過了,此時包袱上系了一個粗糙的結,仿佛一個牙齒豁開的頑童,朝着他哈哈大笑。
古擇的酒徹底醒了。
他大手捏起燭台。燭台一動,各色家具的影子都随之一晃,好像有萬千個人影在房中閃動一樣。
“誰!”他粗聲粗氣地低吼,好似在給自己壯膽。
沒有人回應。
隻有地上睡着的奴仆的呼噜聲,一聲賽一聲高。
“奶奶的,”古擇見無人應答,大踏步走到奴仆的鋪蓋旁邊,蹲下身,把這呼呼大睡的奴仆翻了個面,露出一張酣睡的臉。
他一掌扇在奴仆的臉上:“阿答,睡死了?”
或許是蒙汗藥效果太好,奴仆哼哼唧唧,竟一下沒被他扇醒。
古擇掄圓了手臂,再一巴掌。
“哎呦!”身下奴仆吃痛,失聲叫出來。
那奴仆直起身子,看到面前主子一張惱怒的黑臉。
“爺,您,您怎麼……”
不等他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便聽見古擇壓低了聲音的暴怒吼叫。
“好小子,我出去打酒,吩咐你幫我鎖好門窗,看好包袱,你倒好,睡得不要太香,連遭了賊都不知道!”
說罷,古擇怒氣沖沖地把燭台往地上一擱,騰地站起,把那打了個粗制濫造的活結的包袱拿過來。
他的手有些顫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的,小小一個結,竟然打了幾次都沒打開。
好不容易打開包袱,拿出盒子,往裡頭一看。
“诶?”這下輪到古擇驚訝了。
他的眼前,那小小的銅片完好無損地躺在盒中。
那奴仆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為何主人的态度變化如此之大。他伸過頭,想要去看。
古擇卻啪地一聲阖上了盒子:“不該看的東西别看,收好你這對招子。”
仆人隻好又坐回去。
古擇四下環顧,慢聲分析:“我看你睡死過去,估計是被下了蒙汗藥。這種藥不登大雅之堂,估計是有什麼山野小賊,見我們富貴,暗中盯上了咱們。”
他一遍說,一遍舉着燭台在房間四周踱步,照照看看,仿佛下一秒就能揪出那個不識時務的小賊。
“不過咱們的銀錢在驿站就被偷了,我身上還存着幾張銀票,那小賊進來一通,隻怕是一無所獲。”
那奴仆此時阿谀奉承随上:“還是大人有遠見之明,不能便宜了這個賊人!”
古擇卻不接他的茬:“出門在外,總該有一二防備之心,你失察的錯處,不能就這麼輕飄飄揭過去,等我到了虎贲軍,完成了聖上的旨意,我自會一樁樁與你算。”
那仆人不想竟碰了個釘子,還得治自己得罪,讨了個大沒趣,終于閉上了嘴。
古擇卻對他說:“愣着幹什麼,這賊人窗也不關,要麼是急匆匆跳窗逃走了,要麼是還在房中,還不快過來幫爺找!”
*
程遙青緊緊依附在床底,手指腳尖緊緊地抻開,扣住床下的花紋,大氣不敢出一聲。
論理說,她是不應該怕的。
無論是古擇,還是那個多嘴的奴仆,赤手空拳地,在程遙青手下過不了兩招。
隻是她聽聞古擇此番行動是“奉聖上的旨意”,要到的地方明确指出是“虎贲軍”,程遙青才想着躲在房中,多探聽一會。
她别扭地探頭,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一雙鐵靴與一雙布靴,在地上來來往往。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停下來了。
“爺,您看,這小賊來了一通,沒有發現銀錢,估計就自己走了。這大半夜的,明日還要趕路,爺不如好生睡上一覺。”
古擇終于理會奴仆阿答了:“銀錢雖不曾缺少,但是禦制的漆盒卻被打開了,我這心裡頭,總有點不安。”
阿答勸慰道:“爺盒中的物事及其隐秘,連奴才都不能看,想必那小賊見到了也認不得。”
古擇頓了幾秒,終于認同了安慰:“你說的也是,那盒中是一樣軍中的物事,就算知道它的名字,也想不到它生的是這個樣子。罷了,熄燈罷。”
程遙青眼前的景象一刹那沒入黑暗。
等到床上、地下都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噜聲,她的指尖才脫力一松,整個人癱倒在地面上。
她的心中隐隐有了一個猜測。
虎符,古擇漆盒中的銅片,其實是半爿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