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
宮内設宴,煜王府的馬車剛到宮門口,車内人還未下馬車,三皇子便迫不及待的掀開車簾。
“怿安,快下車!你三哥我都等你許久了。”
三皇子露出一口白牙,将馬車裡的人拉了下來。
石山站在一旁,聽着三皇子百般的套着近乎,暗暗抱怨,這兩日三皇子成了煜王府的常客,就差住進王府裡,簡直讓人煩不勝煩。
姜凝曜下了馬車,他今日一身雲水藍的袍子,臉色蒼白,兩夜未睡,眼中血絲遍布,比平日裡那副性情享樂的樣子又多了幾分陰郁。
他腳下的步子像生了釘子,怎麼也邁不開步子,這是他知曉身世後,第一次入宮。
看着厚重朱紅的宮門,裡面琉璃燈盞璀璨,黃瓦輝煌,是人間最華美繁麗之地,卻也是最肮髒龌龊之所。
“看什麼呐?”
三皇子也湊上去。
姜凝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輕佻的笑:“沒什麼,隻是許久未入宮,不知有沒有新舞姬?”
三皇子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卻發覺這小子竟比他高出不少,改成握住手腕:
“這有什麼難?我府上來了一批新羅女子,各個能歌善舞,改日給你送過去就是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拉着姜凝曜踏入宮門。
各色名貴的菊花擺滿宮宴,重慶佳節氣氛濃厚,連久病不曾露面的皇後也出席了。
三皇子挨着姜凝曜坐在一處,嘴裡的話沒停過。
“怿安,之前三哥同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什麼?”
“啧,你這小子年輕輕輕倒是健忘!你知道的,我自幼尚武,對何老将軍拜服至極,可惜老将軍早逝,未曾得他教導我是遺憾至極。正好這回何節度使入酆都城,不如你幫幫三哥,替我引見。”
姜凝曜擺弄着手中的酒杯:
“你自去何府見舅舅便是了,難不成他還能避而不見?”
三皇子見他如此不開竅,隻得把話說的更明白些:
“我自是去過何府,但二哥也在,我瞧着節度使似乎跟二哥更親近些。”
正說着,帝王銮駕已到宮門前,随着安康帝邁入大殿,衆人皆起身行禮,而姜凝曜則像是定在座位上,他怔怔的看着遠處走來的那個男人。
幼年時溫暖的記憶和被述說的血腥過往在他腦海中蜂擁而至,像是一襲又一襲的海浪,沒入他的頭頂,窒息感撲面而來。
姜凝曜在此之前,自以為已經做好了見到‘他’的準備,可當他真正踏入皇宮大門,真正見到那個穿龍袍的男人,他才明白竭力的控制是多麼不堪一擊。
衆人行禮,唯有姜凝曜坐在原地不動,招人矚目。
跟随安康帝一齊而來的何聞英擡頭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眸,像是沒有看見一般。
随着帝王的身影越來越近,三皇子不知姜凝曜再搞什麼鬼,隻能埋着頭,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
就在安康帝馬上走到姜凝曜面前時,桌上的酒壺摔在地上,一身酒水飛濺了滿身。
“這麼大的人還毛毛躁躁的。”安康帝已經到了姜凝曜面前。
少年低着頭看着被酒水沾濕的衣袍,下一刻,他擡起頭來露出無辜又不滿的神色:
“可惜了姨母給做的新袍子。”
安康帝聽着他孩子氣的抱怨,笑了起來,回頭看向身後的何聞英:
“你瞧瞧他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心疼他姨母給做的袍子,每次弄髒了袍子就哭鼻子。”
何聞英笑笑:
“這孩子被聖人嬌慣壞了。”
姜凝曜擡起頭,不服氣:
“怎麼就嬌慣了?”
安康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哪有這麼跟你舅舅說話的,你還不嬌慣?改日把你送到你舅舅手底下磨練磨練,你就知道如今自己有多不成器了!”
姜凝曜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
“不就是件衣裳,大不了我不心疼了。皇伯伯您可千萬别把我丢到舅舅身邊去,不然他非要扒了我一層皮。”
何聞英面帶無奈的歎了口氣,似乎多有不滿這個外甥的不成氣候。
安康帝的心情很是不錯:
“放心吧,你舅舅舍得,朕也不舍得。”
順德高人在一旁提醒:
“聖人,吉時已到,該入席了。”
姜凝曜擡眸看了一眼德順高人,後者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含笑。
等到安康帝落座之後,姜凝曜才起身去後殿換衣裳。
一進後殿,石山便忍不住驚呼一聲:
“殿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