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送茶餅的商隊駛出酆都城門,其中一輛驢車上坐着個七八歲的孩子,和一個黑黑瘦瘦的年輕人。
路上行人的說話聲不絕于耳。
“東市失火,燒死了個人,知不知道?”
“不是說沒有傷亡?”
“起初是無人傷亡,可午後都城司護送德順高人來做法事,竟在一間糧鋪的地窖裡發現了一具燒焦的屍首。”
耗兒蟲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身邊人。
黑瘦的年輕人笑了,齒若編貝,眉眼彎彎:
“别擔心,我好得很。”
“誰擔心你了?”
“我身邊沒丫鬟,這一路上你得伺候我。”
“憑什麼!”耗兒蟲的音量有些拔高。
商隊人的目光紛紛看過來,肅穆沉靜,帶着警示,耗兒蟲心下一顫,連忙捂住嘴巴。
身後的車簾掀開,露出一張清秀年輕的臉,嘲笑道:
“真是個膽小鬼。”
“我是膽小鬼,你是拖油瓶!真不知道為何要帶着你這個累贅。”耗兒蟲犯了個白眼。
臭小子欠揍的很,衛羊生剛擡起手臂就牽扯到了傷口,疼的呲牙咧嘴。
他懶得搭理乳臭未幹的奶娃娃,一擡眼卻瞧見半張小巧的側臉,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看着身後漸行漸遠的城門,眸中似乎飽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沈陰陰在心裡默默歎出一口氣,收回目光,卻撞進了衛羊生的眼睛裡。
她挑眉:“怎麼?”
衛羊生撇開頭,放下簾子,将自己隔絕開來,冷漠的回應:“沒什麼。”
耗兒蟲撇撇嘴,湊近:“他可真是個怪人!”
沈陰陰倒是沒什麼所謂,下意識的摸了摸衣袖下的手腕,目光投向一望無際的道路,思緒飄遠。
……..
國子學,
“身子好些了嗎?我瞧着你臉色還是有些不好。”孟文安語氣關切的看向對面的人。
柳風從擡起頭:
“沒什麼,昨夜沒睡好罷了。”
孟文安歎了口氣:
“近來事多,酆都城中能睡着的人怕是不多咯!”
“東市失火燒死了人,至今不知男女,身份未明。前朝餘孽的作亂,讓二皇子和三皇子被禁足府邸,煜王爺更是慘,聖人竟下旨,讓他離開酆都城去單于府做個小小的巡官。”
“你說咱們要不要去煜王府探望一下殿下?”
柳風從垂下眼皮,靜了一會兒才終于點了點頭。
兩人剛到了煜王府,便正巧遇見了也來探望的周海樓和韓惟仁。
石山将四人引進明懿堂,剛進院子便聽見裡面傳來的怒罵聲。
“我不信皇伯伯會這麼對我,不行!備馬車,本王要進宮去見皇伯伯,求他收回禦令,我不去單于府…..”
行動間碰着了後背的傷,姜凝曜疼的倒抽一口涼氣,心中憤慨萬分,一腳把前來看診的太醫踹倒在地。
“一群廢物,給本王滾開!”
孟文安惴惴不安,低聲道:
“瞧着殿下今日心氣不順,咱們……”
他已經有了打道回府的心思,生怕撞上了槍口。
周海樓睨了他一眼,不屑:
“沒膽子你就别來!怎麼?是瞧着如今殿下落魄,你巴不得撇清關系?”
“诶喲,我怎麼敢!”不等孟文安辯解,周海樓已然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迎面便飛來一盞瓷杯,若不是他躲得快,隻怕就要頭破血流了。
“都滾!”
姜凝曜衣衫不整的坐在床榻上,臉色怒紅,喘着粗氣,身邊伺候的人跪了一地。
眼見有人進來,他隻擡起眼皮撇了一眼,便冷笑道:
“來的倒是齊全,怎麼?來看本王的笑話?”
韓惟仁怪異的挑了挑眉頭,一言不發,連周海樓也被姜凝曜的态度,弄的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笑吟吟的說道:
“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誰敢看您的笑話?”
“不是來看笑話的,那你們來做什麼?”
“這…這不是知道殿下受了傷,特意來探望,殿下的身子可好一些了?”
“本王好不了!”姜凝曜紅着眼睛突然暴動,一把将小幾上的茶盞揮到地上,碎瓷四散。
周海樓的笑有些維持不住了。
韓惟仁和柳風從自進了明懿堂是一言不發,一個低頭看着腳下寶相花紋的羊絨毯,一個則是擺弄着蹀躞帶上系墜的流蘇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