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淨的方帕上摞着一沓籠餅,柳雨跛着腳,一瘸一拐的上前幾步。
“先吃點東西吧。”
馬大燕蹲在樹蔭下,聞言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往日裡圓盤一樣的臉如今下巴變得尖尖的,竟露出平日裡從未有過的幾分清秀。
隻不過,她的臉色實在不好,青白憔悴,尤其是眼下的烏青像是被人打了一般顯眼,她不耐煩的擺擺手:
“拿開拿開,師妹丢了,我怎麼還能吃得下去?”
柳雨歎了口氣,側目去看雲生,雲亭兩兄弟,他們并排站在一起,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此刻耷拉着腦袋,連背脊也彎了下去。
那夜江陵府大雨之後,沈陰陰和石山不見蹤迹,人像是憑空失蹤,馬大燕和雲家兄弟把整個客棧掀翻了也沒能找到人。
如今他們進退兩難,不能報官尋找沈陰陰,隻能留在江陵府繼續找人。
雲生愁眉苦臉,皺成了包子:“這可怎麼辦?主子去了關外,連傳信都傳不了,單于府那邊還沒回信……都怪我…我不貪吃就好了。”
他說着,還不忘幽怨的看了一眼馬大燕。
“你看個屁!是我強拉着你出去的?明明就是你自己玩心重,少把屎盆子扣我腦袋上!更何況……”
馬大燕臉色漲紅,陰陽怪氣的撇了一眼雲亭:
“就算有人守着還不是照樣出了事兒?連半點兒動靜都沒聽見,罪過更大。”
雲亭身子一抖,把頭埋的更深,幾乎是要無地自容。自從沈陰陰和石山離奇失蹤後,他便自責不已,實在是想不通為何自己半點兒也沒聽見。
這些日子,最焦慮無措的莫過于雲亭,明明隻有一房之隔,人卻在眼皮子底下不見了,他該如何對主子交代?
雲生見狀,自然要維護自家兄弟,卻又不太敢惹得起馬大燕,哼聲道:
“如今怪怨誰又有什麼用,反正讓主子知道了,誰也沒好果子吃。”
馬大燕一噎,閉上了嘴,這話說的倒是沒錯。
姜凝曜對于沈陰陰有多在意,沒有人不清楚。如今他人在關外,尚且不得知消息,但若是沈陰陰遲遲找尋不到,紙終究包不住火。
那時候,還不知道姜凝曜要如何發瘋…….
雲家兄弟第一時間給單于府的衛陽生,鐘長榮等人傳了信。如今回信未到,他們幾個人隻能耗在江陵府,無法可施。
馬大燕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姜凝曜,他送沈陰陰從幽州回到單于府,一身深色簡樸的短打袍子,隻輕輕掃人一眼,便被那股氣勢所驚。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好像這個人踏過遍地鮮血的荊棘走來,一切與他來說,都淡漠平靜。
雖然隻打了一個照面,馬大燕卻也不是傻的,以前的姜凝曜她惹不起,而今的姜凝曜她更惹不起。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馬大燕伸手拿了一個籠餅塞到嘴裡,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惡狠狠的嚼着:
“一定要在姜凝曜回來之前把我師妹找到,不然到時候大家都好過不了。”
柳雨收起籠餅,順手給馬大燕遞上水袋:
“誰都知道,趕在煜王回來之前找到沈娘子,自然是最好。可若是……煜王回來,還找不見沈娘子……那事情可就要做最壞打算了。”
隻怕到了那時候,沈陰陰就真的兇多吉少了。
找不到人和人傷了死了,可是徹徹底底的兩碼事。
馬大燕接過水袋喝了一口,将嘴裡的籠餅順了下去,臉色尤其的認真:
“不,我覺得師妹已經不在江陵府了,我們繼續留在這裡找,也是徒勞無功。”
三人的目光一緻看向她,異口同聲的問道:
“那在哪兒?”
馬大燕搖搖頭,目光看着遠方烈日下暴曬的青綠樹葉:
“我需要好好捋一捋,把客棧夥計的口供給我。”
那夜沈陰陰失蹤,雲生雲亭大鬧客棧,最後根據客棧夥計的口述,寫出了一份當夜出入客棧的人。
雲生連忙掏出一張紙遞給馬大燕,上面的字塗塗畫畫,看的不甚清晰。
這裡面的人大都是來到江陵府做生意的商賈,極少有本地人,另有一對來瞧病的夫妻,還有幾個來江陵府投奔親戚的外地人。
馬大燕一一看着,直到最後那紙上一團亂麻,畫的亂七八糟,她嫌惡道:“這是什麼?”
柳雨湊近一瞧,回想起來:
“客棧夥計說,是有兩個道人點了些吃食,不過他們并沒有上樓,吃完就走了。他記不清那兩人的面容,我便讓他提筆來畫,結果他連筆都不會握,畫成了這副樣子。”
道人?道人?
馬大燕沉思,察覺出來了些許不對勁兒:“走,回客棧,問問那兩個道人是什麼樣子。”
雲生卻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