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的宮牆肅穆嚴正,金吾衛整齊有列的巡視着宮圍,吳世廣帶着一隊人遠遠的就瞧見了那一道出塵飄逸的身影。
“高人去上善樓?”
吳世廣笑着招呼,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德順高人身後的小内侍,平日裡他身邊隻跟着道童子,今日多了一個人,不由得引人側目。
“這是高人前些日子從掖庭宮救下的那個?”
德順高人捋着胡子笑笑:
“不錯,上将軍好眼力,這孩子内斂,那日差點兒被打死,修養了一段時日,這些天才好些,随着我一同出來。”
前些日子,掖庭宮有個宮人犯了錯,本應該是被打死的,卻讓路過的德順高人所救,為了一個小内侍,他親自向皇後求情。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衆人心中卻都是羨慕的份兒,紛紛念叨着這個小内侍運道好,不管之前如何,但往後他的好日子便要來了。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各自告辭離去。
沈陰陰卻在心裡存了個疑影兒,她不相信那個德順會平白無故的發好心,救下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内侍。
并不是她認為德順冷血,而是他太過于聰明,走一步,看三步,他身邊從來不留無用之人。
地上的石子路被踩在軟底靴下,有些膈腳,甚至能感受到地面被日光長久照耀而散發出的熱氣。
沈陰陰走過這條路,是通往上善樓的,上善樓這個地方很特殊,修建于前朝與後宮之間,是安康帝特意為德順高人所制。
起初,上善樓隻歸德順高人一人出入,後來,後宮妃嫔也都來此祈福禮拜,做些法事,消災降福。
還未進樓,沈陰陰便瞧見有兩個宮女守在門樓前,不遠處的陰涼下,停着一座妃嫔專用的轎攆、應當是哪位位份不低的娘娘此時正在樓中。
随着德順高人進樓,那兩個宮女并沒有阻攔,一樓供奉的三清神像前各點着燃燒不久的線香,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上善樓一共三層,台階比旁的樓閣要多一些,故而此樓也顯得格外高。
未到頂層,便有一股涼風呼呼襲來,消散夏日悶熱,帶來難得的清爽之感,空氣中還殘留着淡淡雍容典雅的香氣。
沈陰陰邁上最後一層階梯,便瞧見三層露台上,有一道身着蓮紅銀繡牡丹宮裙的窈窕身影。
那人察覺身後的腳步聲,慢慢回過頭來,沈陰陰黑眸中倒映出她的面容,鵝蛋臉,櫻桃唇,眉目中自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嬌貴,保養得宜,卻又脫俗清麗。
不是賢妃,又是哪一個?
“高人來了?前兩日聖人派人送了今年新供的顧渚紫筍,本宮嘗着味道不錯,想必高人也喜歡,特意給您帶過來了些。”
賢妃說話時柔聲細語,如沐春風,尤其是語氣中對于德順高人的熟撚,讓沈陰陰不由得心下一驚。
她垂目低頭,将大半個身子藏于德順高人之後,想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現下腦子一片混亂,全然不知德順高人帶她來此處的目的。
正當她胡亂猜想之際,賢妃的目光已然落到了她的身上。
“這….這就是銀星…….”
她的話是對着德順高人說的,但目光卻始終不曾從沈陰陰身上撤離,甚至她伸出雙手,試探又小心,情不自禁的想要觸碰她的身體。
德順高人向前走了兩步,将沈陰陰的身影徹底暴露在賢妃的視野前。
“他之前傷的很重,差點兒救不回來,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話音剛落,沈陰陰不待反應就被賢妃抱在了懷裡,幽雅馨香撲鼻而來,她呆愣在原地,面對突然的變故,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廂,賢妃的眼淚卻已經都落了下來,打在青色的衣衫上,暈染成深色。
“好孩子,讓你受苦了。幸虧你還活着,不然我如何對你九泉之下的阿娘交代?”
沈陰陰眨眨眼,她雖一頭霧水,卻也從賢妃的這幾句話中發現了些許的端倪。
果然,德順高人身邊不留無用之人,這個在掖庭宮的‘小内侍’與賢妃應當是有幾分關聯,故而他才順手推舟,把人救下。
又或許,這根本就是賢妃拜托他幫忙的事。
看着‘銀星’呆呆愣愣的模樣,賢妃眼中的心疼更甚,同時對慶王更加深惡痛絕。
“最近慶王的動作越來越大,前些日子聖人已經順着他的意思,處置了一番,牽連了不少人,如今他還步步緊逼,當真以為我們是軟柿子好拿捏?”
自過了年關以來,慶王不知如何竟然有意針對貪污反腐的官員,聯合戶部及新科狀元柳風從在朝堂掀起了一股強有力的打擊風潮。
偏偏,安康帝對此竟從未出言阻止,不阻止,便是默認。
前些日子,賢妃母家的族中堂姐一家,就被牽連下了獄,貶黜為庶民,家中子女沒入掖庭宮中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