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有什麼嚓的一下燒起來。
酒意倏爾上湧,臉很熱,嘴很冰。
仿佛有火柴燒盡後缭繞的煙氣在鼻息裡進出。
啪——
不知哪裡的客人打碎了杯子。
服務生上去清理,輕聲對周圍說着不好意思。
吧台後的調酒師回過神,邊上僵持的一雙男女已然吻到了一起。
溫白然頭很暈,但依稀記得是自己主動。宋叙的唇不夠潤,吻起來像幹掉的樹葉,她用舌尖一點點将他濡濕。剛想收回來,卻被一股力道卷住,呼吸在瞬間被抽離身體,腰後一隻手猛地收緊,她狠狠撞向他。
痛和欲都被關在口腔裡,渡來渡去。
她睜着眼,視線卻一片模糊。
酒櫃格栅後的水晶背闆反着光,周圍所有的物件都析出了迷離的虛影,像一部磨花的舊電影。
宋叙低垂的眼睫很長,很細,像嬰兒的睫毛,軟軟的,輕輕在她眼下刷。
她仔細端詳他那張在暗色裡深邃的臉。
他和周凜很不一樣。
幾乎是兩個極端。
周凜是曠野上的獵豹,獨一無二的靈敏與矯健給了他狂妄的資本,于是他狂妄的肆無忌憚。
宋叙不是任何能被形容的物種。溫白然覺得他就像海洋,廣袤的海面在夜色下悄無聲息,兀自波光粼粼的泛着冷白銀光,一如他整晚不動聲色,卻仍吸引着方圓十桌内所有女人的目光。
溫白然是有深海恐懼症的,那種深不見底的幽暗太龐大,她害怕被吞沒。
他捧住她的臉,她有瞬間膽怯,感覺到被人推起來,腳下軟綿綿,她還是勾住了他的肩膀。
隐蔽的衛生間裡,隔壁抽水馬桶的聲響蓋過了他們接吻的動靜。
即便有酒精壯膽,但脫了鞋從岸邊朝海裡走,海水依舊冷得刺骨。
溫白然軟在他臂彎裡,怕下一秒就要窒息,又舍不得離開面前這具溫熱的身體。
誰說宋叙是個和尚。
就算他是,那他出家前也一定是個老手。
溫白然被他吻得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隻想和他貼得近一點,再近一點。
他大手握着她的胯,靈巧轉動,溫白然的後背便貼緊到他的胸膛。他從身後伸手,繞到她胸前,擡起她的下颌,低頭在她耳後作亂。
他很有技巧地解開她的扣子,手幾乎探進去,溫白然被他壓在牆上,彎腰,腳下纖細的鞋跟根本支不住兩具身體的重量。
牆壁上的金屬管道異常冰冷,她怕冷,想重新被他抱着,不安地扭腰,他就将她撈起來。
他确實比周凜溫柔,強勢不相上下。
男人大約都喜歡掌控一切。
宋叙聽見她嘴裡喃喃叫着誰的名字,眼光瞬間清醒。
溫白然不想停下來,後腦蹭着他領口,臉偏過去,找他的唇。
聲音媚得像毒。
繼續...
宋叙知道她醉了,但他還清醒。
他不想她醒過來再後悔。
握着她下巴的手收緊,他的低聲落下來,像克制,像警告,我不是高尚的人,理智告訴我該停下來,但你讓我很亂。你,确定麼。
溫白然彼時情/欲和酒意一起上頭,她聽不進去他說的話,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她在他懷裡扭身,纖細的手臂蛇一樣向上纏住他的後頸,将他拉下來,吻。
……
那是溫白然最後一次想到周凜。
後來整晚,她的身心都被占據。
他讓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宋叙。
……
行政套間裡,宋叙靠在床頭抽煙。
吞吐間,煙霧缭繞,看不清他的臉。
溫白然走的時候他就醒了。
沒攔。
昨晚像夢。
夢醒了,是要散。
床旁的空白尚有餘溫,女人昨晚缱绻着縮在這裡,求他慢一點,她說她要死了。
嘶吸聲輕微,火星子不安分地在指間一跳一跳。
宋叙壓下眼,煙氣蓦地竄進氣管,他不咳,硬忍到肺裡像要炸開,才溢出兩聲低嗆。近乎變态的自控力。眉心擠出川字。
摁滅煙頭,起身下床的動作略顯煩躁。
很快,浴室裡傳來水聲。
窗外天光即将大亮。
床頭櫃上,煙灰缸裡的那支煙飄着縷淡白的霧。
将熄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