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負雪似乎想要走過來,似乎是見她在同人說話,才站在遠處不靠近的。
如果他不想被人發現,自然有千百個法子,可偏生就露出一個衣角來了,封澄好氣又好笑,正在這時,崔霁又偏偏插嘴道:“怎麼吵起來的?”
封澄斟酌片刻,果斷道:“我至今也搞不明白,隻好覺得是他老眼昏花,上了年紀發瘋。”
崔霁:“……”
真是個大逆不道的好徒弟。
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風,二人坐在樹下,不免風吹了幾片草葉在身上,正說着,崔霁忽然道:“别動。”
片刻,手繞到她頸後,從封澄的肩上取下了一片草葉。
封澄微怔,崔霁笑道;“葉子。”
原來如此,封澄點了點頭,忽然崔霁變戲法一樣又取了幾片草葉,手指一飛,三下五除二,竟将那片草葉與其餘幾片編成了一隻草螞蚱,螞蚱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封澄不免笑道:“好有趣,很像。”
崔霁笑眯眯地遞過去道:“給師姐的。”
封澄不疑有他,伸手去拿,不料崔霁一收手,又道:“不過呢,師姐要給我一樣東西作交換。”
倒也不是稀罕那隻草螞蚱,封澄覺得有趣,道:“你說。”
崔霁道:“我想要師姐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給個名字有什麼的,封澄當即就要張口,忽然面上籠罩了一片陰影,緊接着便是熟悉無比的冷香,一擡頭,隻見趙負雪冷着臉道:“與其問師姐叫什麼名字,不如關心關系你現下叫什麼。”
崔霁當即吓得一彈,猛地站起來道:“……趙趙趙師兄!?”
趙負雪道;“禁閉期間,私自外出,跪回去。”
崔霁垂頭喪氣地行了個禮,灰溜溜地躍上了牆頭,轉頭又道:“我一定會知道師姐的名字的,師姐,等我啊!”
陡然一道刺目寒光飛去,崔霁哎呦一聲,逃也似地鑽進了院子中。
趙負雪收劍,風将他寬大的袖子吹到了封澄的臉上,蒙了她一頭一臉,封澄索性往後一仰,似笑非笑道:“趙公子,你把他吓跑了,誰賠我螞蚱。”
趙負雪回過頭,一低頭,看到封澄仰着臉看他,他登時臉有些紅。
“……就那麼好嗎?”
封澄沒聽明白:“什麼?”
趙負雪頓了頓:“螞蚱,就那麼好嗎?”
當然好,封澄索性拍了拍屁.股站起來:“趙公子,這就是你不懂了,古人有言,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要緊的是這個木瓜嗎,當然不是喽。”
她搖頭歎息,從趙負雪身邊擦着肩走過:“要緊的是這個少年情思啊——趙公子,你可當真是塊冷冰冰的木頭。”
忽然間,一隻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他道:“這個,要不要?”
他的手如同精心雕琢的白玉,骨節分明,流暢修長,而那隻玉似的手上,卻捏着一隻黃燦燦的糖人。
如若隻是糖人也就罷了,可這個糖人,卻是被手藝絕佳的糖師傅細細照料過的,眉眼神态,活靈活現,好似一個金燦燦的活人兒。
它被手藝匠人捏成了一個負劍的少年,這少年跪地求饒,哇哇大哭,看着着實凄慘極了。
封澄一怔,趙負雪那邊又遲疑問道:“……不要嗎?”
他的胸口跳得能讓他喘不過氣來,見封澄不動,趙負雪臉一紅,就要把手往回縮,不料封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從他的手中将糖人撈了出來。
她好像也有些傻傻愣愣的了,拿過糖人,好像是從來沒見過一樣,眼睛幾乎粘了上去。
趙負雪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他由且記得那糖師傅聽到他說出那荒謬要求時,無比意味深長的表情。
老頭兒的眼神幾乎将他臉皮燒穿,
“做個最大的糖人兒?為了向人道不是?”
趙負雪硬着頭皮;“……是。”
老頭兒不緊不慢地燒起熱鍋來,将糖塊放在鍋中融化;“聽我一句勸,小公子,凡事在精,不在多。”
趙負雪悚然正色道:“請老先生賜教。”
說話間,糖已化好了,老頭兒卻神秘地搖了搖頭:“千金易得,誠意難求,這求起姑娘心軟來,必然要求到其心坎兒裡,你這麼舉過一個大糖人兒去,隻怕姑娘齁都要齁死了,誰管你道的什麼不是?”
這麼一想也有道理,趙負雪沉吟片刻,眼睛一亮,老者連忙道:“你想到了,姑娘吃哪一套?”
趙負雪雙目堅定:“跪地求饒,撒嬌打滾,嚎啕大哭。”